猿苍从她手里拿过梳子,多日练习,他的梳头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把梳子咬在嘴里,三下五除二把景幽头上的珠花全部摘下,整整齐齐摆在妆台上。

    景幽望着桌上的珠花首饰,心里翻了江倒了海,很不是滋味。

    这么好的男人,她历尽千辛万苦,耕耘了多少个日夜,才把他调教的这么贴心,瞧这珠花首饰摆得,跟她自己摆得一模一样,连位置都不偏不倚。

    一梳梳到尾,香闺对镜胭脂雪;二梳梳到尾,鹊桥高架鸳鸯飞;

    三梳梳到尾,哥执妹手白头约;四梳梳到尾,和和美美庆余年;

    五梳梳到尾,多子多福多长寿;六梳梳到尾,举案齐眉到白头;

    ....

    猿苍不但梳头梳得好,还学会了举一反三,不但花样繁多,还编了顺口溜儿,声音暖暖,说得景幽更为惆怅,好像吃了一百斤梅子,酸到了骨子里。

    她越听越来气,猿苍之所以这么体贴,都是她的功劳,小贱人倒好,一来就捡现成的,强占了她的劳动成果,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受不了啦~~~”

    景幽蹭得站了起来,气得尖叫,若不是猿苍手急眼快,非得把她的头发给带下来一拃。

    她掐着腰,胸口起伏,嘟起小嘴,皱着眉头想要问责,又不知从何问起。

    本就是她抢了人家男人,怎么说她都不占理,并且直到现在她还打着幽景的名头欺骗他。

    可是,她是那么难过,那么委屈,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冷落,也没有现在难过,她觉得心都被挖走了,有点儿生无可恋。

    “哇”,憋了三息,景幽放声大哭,她刚哭过一场,眼睛本来就有点儿肿,红红的,这一哭,更是山摇地洞,悲伤瞬间充满了洞穴。

    猿苍瞧着她哭得稀里哗啦,本来心里还有芥蒂,被她一哭,泪水立刻冲淡了隔膜。

    这要是让她哭下去,万一哭出个三长两短来,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做了那么久夫妻,早就不分彼此。

    虽然她骗了他,可是她爱他这一点不能置疑,若不然她会哭得这么凶,哭得这么惊心动魄,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泪水全都流干。

    伸出手,猿苍轻轻把她拥在怀里,拍打玉背。

    “小宝贝,不哭了,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这一哄不要紧,景幽的泪水瞬间决了堤,泛滥如海,眨眼间哭湿了胸口。

    猿苍思来想去,想去思来,觉得道行还是浅了,哄不住。

    “哇”,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再让她哭下去,非得哭出个好歹来,猿苍决定跟她一起哭,反正就是哭,谁还不会?

    景幽的哭虽然水多,但是声音小。

    猿苍不同,干打雷不下雨,偶尔也下几滴,毕竟悲伤这东西会传染,听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就算他不知道哭什么,还是难免悲伤。

    “我的命好苦啊~~~”

    既然是哭,总要有点词儿,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不然显得不真诚。

    命苦是他的第一想法,然后思如泉涌,他还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

    想到他一个人在巨犼城里讨生活,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找到了苦点儿,心里又酸又涩,真就有了哭的意思。

    “想我猿苍,一出生就是十五六,从来没见过爹娘是谁,我是造了什么孽呀,让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一大早就顶着冰冷的寒风,挨家挨户讨饭吃,经受了多少白眼,多少谩骂,我苦啊。”

    这话哭得不假,当年猿苍莫名其妙出现在巨犼城里,正值寒冬,他饿得难受,就挨家挨户敲人家的门,还专挑大门大户敲,遇见好心的门户,给他半个馒头,遇见不待见人的,直接放狗。

    往事不堪回首,越哭越悲凉,然后猿苍想到了他的爹娘。

    “爹啊,你在哪里,究竟我做错了啥,你把我抛弃,连我是谁我都不知道,既然你不想要我,为何要生我,既然生了我,为何不要我?”

    说到他爹猿苍最是恼恨,本就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他只所以成为孤儿,闲着没事的时候详细分析过。

    主要原因还是在他爹身上,一定是他爹不学好,对她娘始乱终弃,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野种儿,正在哪里逍遥快乐也不一定,可能他还有很多弟弟妹妹在风雪中乞讨,和他一样过着悲惨的生活。

    关于这一点儿,他有过验证,每当大街上有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路过的时候,他就迈不动腿儿,跟着人家看老远,想来他爹也是这样一个货色,不然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缺陷。

    哭完了爹,猿苍觉得还应该把娘也哭一哭,虽然爹责任重大,娘也难逃罪责,至少也有三分怪她。

    “娘啊,你在哪里,究竟我做错了啥,你把我抛弃,连我是谁我都不知道,既然你不想要我,为何要生我,既然生了我,为何不要我?”

    “娘,你对不起我,对不起自己,你为什么不管住自己的心,上了爹的贼船,你不智啊,他长得那么猥锁,油头粉面,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不是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呐。”

    流下几滴伤心的泪水猿苍把爹娘前前后后哭了三四回,他们是他心底永远的痛,不可说的话题,每次想起,都会悲痛万分,仿佛结痂的伤疤被再次揭开。

    哭完了二老和悲伤的童年,猿苍心情舒畅许多,低头看景幽。

    景幽还在啜泣,猿苍的悲惨生活她听进去了,她从小锦衣玉食,日常用度从来不缺,所以无法理解,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更委屈。

    心底幽幽一叹,猿苍觉得还得加把劲儿,刚才哭的略显浮夸,声音还是小了,若是声音再大些,效果可能会更好。

    可是除了他悲惨的童年和不知所踪的父母,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哭的,日子苦是苦了些,但是要饭的又不是他一个,还有很多小伙伴儿。

    究竟哭点儿什么好呢?

    想到景幽跟他说的经历,虽然略显夸张,但是至少也有五分是真的,景幽的痛点儿就是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不受待见。

    想要让她止住哭泣,还得在这上面下功夫,思思想想思思,猿苍准备现场杜撰一个。

    可是在他生命里,根本没有这个梗,难度有点儿大。

    “哇”,忽然,景幽不知想到了什么,搂住猿苍的腰,又恢复了最初的气势,虽然泪水少了些,但是娇躯颤抖,再让她抖下去,非得抖出毛病来不可。

    猿苍紧了紧手,尽量让她抖慢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哭点儿,只好干嚎。

    “幽儿她爹娘,你们,你们太坏了,太狠心,瞧瞧把我媳妇儿害成什么样了,你们真该死,不,死都便宜了你们,你们应该为犯下的错误负责。”

    说到景幽的爹娘确实有效果,景幽虽然还在抽搭,但是幅度稍显平稳,不再有大的波动。

    猿苍一看有了效果,再接再厉。

    “瞧瞧我们的幽儿,长得这么好看,要颜有颜,要身段有身段,哪哪都是好的,温柔体贴又善良,迷人可爱又机灵,你们难道瞎了吗?”

    “她这么好,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我可怜的幽儿呀。”

    最后一声绝了,猿苍搞得跟哭坟似的,声音拉得好长,这也是要饭的时候勤学苦练出来的技能。

    巨犼城每次死人,都是他大快朵颐的时候,因为出殡的人家都会管饭。

    特别是财主儿家,因为大丧,对于来乞讨的花子都还照顾,剩菜剩饭管够,有时候还有酒喝。

    就在猿苍觉得还不够投入的时候,景幽在他肩上轻捶了一下,纠正道。

    “不要叫幽儿,叫我可怜的小宝贝景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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