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看到的,往往是表象。

    因此世人相信的……往往是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白袖和顾慎见面,就会打起来……于是当白袖进入清冢的那一刻起,深水区论坛就开始讨论起数小时后陵园内的情况了。

    这个消息很有冲击力。

    冲击力体现但不局限于监狱所的盘口迅速压满并开始收盘。

    但恐怕没有人能想到,此刻的清冢陵园,比往日的任何一天都要安静,而且和谐。

    雾气缭绕。

    顾慎来到山顶的时候,山下已经立着一道身影,那人很有耐心地站在原先的等待位置,似乎是猜准了顾慎一定会来。

    “我是来道谢的。”

    白袖再次行了一礼,“多谢你的那两个提醒……替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如果没有那两个提醒。

    事情虽然没有到不可解决的地步,但真的会很麻烦,很麻烦。

    “不用客气。”

    既然千野大师要帮自己一把。

    那么这个人情,顾慎正好就顺水推舟地收下。

    他微笑问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一半。”

    白袖指了指陵园之外,眉眼舒展,说道:“那个人今晚就会死了……他不会埋进清冢。”

    那个人,指的是白不争,这是一个该死的人。

    还有一半的事情没有解决。

    替白袖挡了一刀的死士,那是本该活着的人……如今死了,需要安葬。

    “如果你愿意下山的话,我想请你再帮个忙……用占卜术,在外陵挑选一个好位置。”

    白袖再次开口,说道:“我想替于束安葬,就在今晚。”

    说话之时。

    顾慎已经开始下山。

    白袖看着眼前的山雾摇曳,一点一点扩散,最终从那瀑散的雾气之中,逐渐走出一道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黑衣身影。

    两人其实没什么相似之处,面容,神情,气质……更准确的说,顾慎和白袖,就像是他们两人此刻所着的衣服颜色,或者参悟春之呼吸时所迸发的那两缕精神辉光。

    一黑,一白。

    两人的气息,截然相反。

    而且背道相驰。

    “替你挡下一刀而死……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进入白氏祠堂吗?”

    顾慎问出这句话后,看到白袖的沉默,便明白了答案。

    于束不姓白。

    这是一个外姓之人。

    白袖的眉心之处还残留着三分冷冽的杀意。

    不难看出,虽然那两个名字的提醒,替他省去了很多麻烦……但整个过程,还是爆发了很多麻烦。

    “白氏祠堂,不去也罢。”

    白袖言简意赅地说道:“事实上……那并不算好地方。”

    ……

    ……

    替于束挑选石碑,并不算难。

    其实都不需要动用“占卜术”……顾慎的炽火可以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譬如超凡源质的流动,而在清冢这座陵园之中,超凡源质的浓郁和稀薄,就是大阵走向的一种体现。

    所谓的“好位置”,就是源质浓郁之地。

    实际上,看到这个也并不难。

    顾慎知道,在如此短的时间,白袖去而复返,再来清冢……应该就是为了再见自己一面。

    而挑选石碑……只不过是邀请自己出山相见的理由而已。

    “就在这里吧。”

    顾慎来到了外陵的一片山林之中,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碑石矗立,甚是安宁,雨幕垂临都被林叶挡开,大阵常年运转之外,极端恶劣的气候并不会降临在这片陵园之内。

    站在林中,会有一种幽静空旷的感觉。

    “好。”

    白袖点了点头,他没有大肆动用自己的能力,而是仅仅凝聚了一缕雷光,挖掘泥土,刨出了一块粗糙的大石,他双手并拢,缓缓切割石面。

    顾慎眯起双眼。

    【雷界行者】应该是自然系的雷之力……空气中隐约出现了炽亮的白光。

    一缕不稳定的雷霆弧光,被白袖压制地无比服帖。

    石面被切割完整,很快就雕刻成碑。

    白袖并指刻下祭名,将于束之名,刻在了碑石之上。

    随后,他掌心的雷光徐徐消散。

    就这么捧着石碑,将其缓缓插入泥中,然后用手掌掸去灰尘,仔细清扫。

    “我听说,清冢内的阵纹,与顾长志先生的‘火种’有神秘的联系……即便没有遗体,也能引召源质。”白袖蹲在石碑前,没有回头,喃喃问道:“真的有这回事吗?”

    千野大师的声音在顾慎脑海里回荡。

    “没有。”

    于是顾慎摇了摇头。

    “那我如果带回遗体……超凡源质已经散尽了,可以进行引召吗?”白袖有些遗憾,但并不死心。

    顾慎询问了一下。

    “这个没有问题。”

    守陵人说道:“这世上的源质是遵循引召定律的,有散,就有聚……即便是逝者,依旧能够引召自己的源质,但距离太远,虚无缥缈的引召,需要很长的时间。”

    顾慎点了点头。

    他同样蹲在石碑前,轻声道:“可以……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引召。”

    超凡源质的凝聚,就像是一场雨。

    雨珠降落,落在地上,经过蒸发,重新上升,聚拢变回雨云……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没关系,他现在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白袖说道:“只要能够回到正确的地方……就好。”

    这里是比白氏祠堂更加适合长眠的安息之地。

    “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就想再来一次清冢……”白袖缓缓道:“但我那时候没有想过邀请你下山,只是想要专程表达一下感谢。”

    果然。

    自己知道了白袖的身份。

    白袖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顾慎想了想,报出了一个人名:“白露?”

    “这算是占卜术所得……还是随便猜的?”白袖眯起双眼,他望向顾慎,两个人距离很近,仅仅隔着不到一米。

    顾慎能够看到白袖漆黑的瞳孔深处,亮起了一缕纤细的,雪白的光。

    这缕光并不刺眼。

    就在不久前。

    他应该就是隔着大雾,这么望向自己……或许目光,比这炽亮数十倍。

    “当然是猜的,”顾慎淡然道,“其实我不会占卜术。”

    有时候,说实话的人,反而不会被相信。

    顾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太符合“占卜术传人”的身份了。

    先留下一句“不祥之言”,把白露镇在宗堂。

    随后的一切,紧跟在宗堂内爆发。

    而自己的身份……目前来看,似乎也是多日之前就埋下好的伏笔。

    “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白袖笑了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把白露制得如此服帖,甘心在宗堂里读书静修。”

    白袖认真看了顾慎数十秒后。

    他眼中的那缕纤细白光,缓缓消散。

    像是猫在夜中熄灭了那枚竖瞳。

    顾慎眉心摇曳的炽火,也缓缓灭去。

    “她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白袖轻声感慨道:“所以我想见一见你……”

    “他们都说你才是真正的天才。”顾慎笑道:“所以……我也一直想见一见你。”

    白袖一怔。

    “你的确和我先前见到的人,都不一样。”

    他旋即笑道:“我看不透你……也看不透那缕火。”

    “这算是夸赞吗?”

    “当然。”

    “那么,多谢夸赞。”

    “如果你在长野待得久一点,就会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打一场。”顾慎的心情有些微妙,他笑着说道:“我本以为,我们真的会打一场。”

    “听起来很有意思。”白袖说道:“但现在……并不算是好时机。”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

    顾慎开始超凡修行的时间太晚。

    两个人,已经有了很大的一截距离差距。

    想要追上,已是千难万难。

    更不用说……如今实力悬殊地打上一场。

    “超凡修行,是很大的事情。输赢胜负,是很小的事情。”白袖站起身子,道:“我会参加明年的新人战……原先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自己想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火种之梦’。”

    他伸出手,道:“而现在,原因又多了一个。”

    这句话,意味着对手。

    这只手,意味着朋友。

    顾慎同样站起身子。

    他与白袖简单握了一下手。

    然后认真说道:“抱歉……我不会参加新人战……今年不会,明年也不会。打不赢你不会,打得赢你,也不会。”

    这出乎了白袖的意料。

    “正如你所说的那一句……超凡修行,是很大的事情。输赢胜负,是很小的事情。”

    顾慎缓缓道:“这就是我不参加的原因。”

    这是不争?

    不。

    这是另外一种争。

    雪禁城内的所有人都在争这新人战的魁首……可顾慎并不在乎这虚名,他更在乎自己的“古文学习”,以及“神祠山”的那些黑花。

    他朝夕相争的“道”,不在雪禁城。

    “我……明白了。”

    白袖若有所思,喃喃道:“难怪千野大师会收你为占卜术传人。”

    ……

    ……

    “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你。”

    “这一次的刺杀……很有可能,还没有结束。”

    长夜将明。

    顾慎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转告给白袖:“或许你不在乎刺杀者的意图是什么,但想要策划出如此精妙完美的计划……绝不能只依靠一人。”

    这些话,听起来有策反白氏的意思。

    但事实上,顾慎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谋者在长野,刺客在苔原……白氏即将处死的那位长老,平日里只是分管宗堂账簿的一员,他与你没有直接矛盾。再如何看不惯你,也不可能冒如此大风险,雇凶杀你。”

    顾慎看着于束的那块碑,轻声道:“占卜术能够寻找的因果,是直接因果……换而言之,占卜术能够看出,那位冻原杀手是他招雇的,可真正对你动了杀心的人,极有可能还藏在暗处。”

    白袖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听着。

    “世上的规矩大抵分为两套,一套流于表面,一套潜于地底。”

    “五大家这数百年来,遵守着彼此制定的地底规则,再如何撕破脸皮,都不至于牵引到外部势力,来解决内部矛盾……可就在神座沉眠的这几年来,矛盾愈演愈烈,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顾慎故意停顿了一下。

    白袖说道:“你是想说,有人开始违背地底的规矩了。”

    顾慎缓缓点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前不久与顾家老爷子的那一次见面。

    顾慎隐约觉得……长野的地底,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很大的风暴。

    如果真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

    五大家中有人违背了规矩,“勾搭”外部势力,准备进行洗牌……那么要不了多久,整个长野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

    白袖缓缓挪首,望向顾慎,“即便这是真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当然,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顾慎平静道:“我想说的其实是……无论身在何处,你都需要小心。因为那样的刺杀,很可能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白袖陷入了沉默。

    杀死他……白氏能得到什么好处?

    乍一看,这对白氏百害而无一利,白氏内部,怎么可能会有人盼望着他死?

    但仔细想想……并非如此。

    传承六百年的“血脉论”,在他的身上已经被打破,以他如今的进境之速,嫡长子白沉的耀眼,要不了几年,就会被彻底遮掩。

    而到那个时候,白氏的“家主”之位,该如何传承?

    长老会真的会愿意把“家主”之位,传给一个出身卑劣,而且血脉低贱的江北孤儿么?

    而有些时候,要和不要,是不由自己说得算的。

    你不要,会有人塞到手上。

    而那时候……就会有另外一拨人,试图把你的手剁下来。

    或者……把你的头,砍下来。

    “你方才说,那个刺客……身在苔原?”

    顾慎继续说道:“如果白家顺利抓到了刺客,校验身份,并且处死……那么先前的疑虑,可以打消一部分。但我冥冥之中,总有预感,我觉得那个刺客不会被抓到,他很可能会逃出苔原。”

    交朋友,切忌交浅而言深。

    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深”了。

    顾慎连忙打住。

    他正色道:“总而言之……你要小心。”

    一线曙光,落在林中。

    顾慎和白袖站在那块石碑之前。

    云雾散开,林叶作响,还有鸟雀轻鸣。

    一缕常年无法照入清冢林中的光线,落在了于束的那块石碑之上。

    白袖意味深长望向顾慎。

    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轻声且认真地说道:“这些话……我记住了。”

    ……

    ……

    “白袖还没有出来……但,顾慎先出来了!”

    清冢外围了不少人。

    因为不敢打扰陵园清净的缘故。

    他们就候在陵园的出口。

    万万没有想到,一夜过去,疾风骤雨散尽。

    率先走出清冢的,竟然不是白袖,而是顾慎!

    走出清冢陵园的顾慎,神情十分复杂。

    虽然早就料到了白袖所到之处,定会有很多围观者,但万万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自己当初趁着白袖入城的时候溜入清冢,就是想避开尘世间的喧嚣与嘈杂。

    千躲万躲,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不掉,避不开。

    人群看到顾慎出来,有些失望。

    “你小子……够可以的啊!”

    一只铁手拍在顾慎肩头,紧接着猛地发力,一道高大身躯缓慢而有力地挤出人群,带着顾慎来到了车上,罗钰浑厚的声音响起,“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出来……命可真够大的!”

    活着出来?

    忒不吉利了……顾慎苦笑一声,“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盼着我出事吗?”

    罗钰嘿嘿一笑,道:“那可不敢,你要是出了啥事,少主和老爷子恐怕都要拿我问责!”

    这笑容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慎……你怎么……毫发未损?!”

    车后座里传来了某人的扼腕长叹。

    顾慎回头,看到了熟悉的宫大公子,以及闭目养神的沈离。

    “这是买了多少?”顾慎意识到了宫紫神情难看的原因,冷笑道:“不会是梭哈买我被白袖打死吧?”

    “怎么可能!”宫紫怒道:“我是那种人么?”

    “昨晚白袖入清冢的消息太突然,”沈离睁开眼,淡淡道:“某人拉着我去监狱所的时候盘口已经关了,别说梭哈了,他甚至没来得及下注。”

    顾慎有些困惑:“那怎么哭丧着一张脸……”

    “怪就怪贼心不死,一定要捞一笔。”车后座的沈离伸出一只手,展示着手腕上新的玉镯,淡淡道:“宫兄,愿赌服输……现在这件封印物是我的了。”

    宫紫咬了咬牙,佯装大方,大手一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别让我看见!”

    沈离重新闭上眼睡觉。

    宫紫凑了过来,不信邪地捻了捻顾慎衣服布料,满脸困惑,“顾兄……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的确感受到了白袖的气息。

    顾慎……绝对和白袖见面了!

    这两个人,竟然没有打起来?

    不……应该说,顾慎竟然没有被白袖打?!

    “很显然,长野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顾慎很是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挪开宫紫的咸猪蹄,气定神闲问道:“难道我就不能和白袖彻夜长谈,坐而论道?”

    宫紫疯狂摇头:“谁都有可能……但白袖……”

    “白袖怎么了?”顾慎挑了挑眉。

    “白袖不会和任何同龄人‘论道’。”宫紫苦笑道:“就算有类似的言语交流,也只能是他‘讲道’。”

    顾慎一下子沉默了。

    是了。

    在超凡修行的造诣上……白袖,高出其他人太多了。

    “他的确是个很强大的人。”

    回想着石碑前的凝视,彼此的试望。

    白袖没有看穿自己的“四季旷野”。

    同样的,顾慎的炽火,也没有看出【雷界行者】的虚实。

    顾慎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

    路还很长。

    自己……无需与外人相比,只需要走好自己的道即可!

    平定情绪之后,顾慎瞥了眼后座,笑着说道:“宫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你输了一件封印物……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宫紫有些惘然。

    “白袖不会参加今年的新人战。”顾慎轻声说道:“你可以开始准备比赛了。”

    宫紫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简直是不敢置信的消息!

    白袖刻意回到长野,竟然不参与今年的“新人战”!

    这么一说……自己的“火种之梦”,有希望了!

    ……

    ……

    白袖放弃今年新人战的消息……先是传遍了白氏宗堂,然后传遍了整个长野。

    对于那些渴望夺魁,在最后关头选择观望的那些年轻超凡者们,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白家而言。

    白袖的任性,有时候实在是一种麻烦。

    【风瞳】监察室内。

    “弃赛就弃赛吧……”

    “今年和明年,没有什么不同。”

    白沉恭立在他身侧。

    男人靠坐在椅上,微微后仰,他望着那片巨大屏幕,轻声开口,问道:“采样时间不少了,关于那个叫做顾慎的少年……【风瞳】捕捉到了哪些有用的信息?”

    那片巨大的屏幕,开始流淌一层层代码。

    【深海】受到了权限的驱使,开始从中央数据库中,调动顾慎在长野的“信息”。

    从踏入长野之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个少年。

    一幕又一幕画面,在巨大屏幕之中倒映,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小方块。

    巨大的信息被筛选。

    这些方块被迅速淘汰,留下了有用的“图片”。

    深海迅速捕捉一张又一张图片……那些图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顾慎的眉心燃起了炽火。

    “s级的能力,会是简简单单的精神系么?”

    男人嗓音浑厚而有力,他低声笑道:“我不相信裁决所的档案,也不相信周济人这只老狐狸提交的报告……”

    “父亲。”白沉轻声道:“在雪禁城,我远远地接触过一次顾慎……有一瞬间,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哦?”

    “不是那股炽火……”

    白沉认真想了想,有些犹豫,道:“我说不上来……那股力量,仿佛与我的血脉产生了共鸣,而且产生了压制。但只是一刹就消失了。”

    男人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他放大雪禁城夜色中的那张图片,那是顾慎被韩当拽入【真言】领域之中的图片,【风瞳】捕捉到了一副完整的连贯的影像。

    领域铺展的那一刻。

    顾慎的影子,似乎变得惨白了一刹。

    那是一片雪……

    这片雪成功引起了白家家主的注意力,他皱起眉头,盯着视频,流速正常的影像在男人的眼中放慢了数百倍,上千倍。

    他仔仔细细看完了每一帧。

    然后发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的事情。

    在落地的一刹,顾慎的影子上出现了一片雪。

    他没有看清。

    这片雪,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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