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一闻声,急忙扭头一看,见到是赵孟启,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公堂,可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呵,你还知道这里是公堂!?我以为你把这当成咱家后花园了呢。放心,我是文明人,怎么会乱来呢,就是来讨个公道而已。”

    赵孟启缓步上前,吓得徐天一连连退避,像是见到猫的老鼠。

    这时,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刘修仁,见高知县没反应,便一本正经道,“咳!赵衙内,这里正在审理案件,你一个无关人员,观审可以,但请别扰乱公堂。”

    “我怎么是无关人员呢?我乃被害人谷兮兮的律师!”

    “律师!?”刘修仁愣了愣。

    这个词在唐朝时便有,但是到这个时候都是宗教用语,是对守戒律的出家人的一种称呼,不过刘修仁想了想,此时赵孟启口中的意思应该是‘讼师’。

    讼师这个职业,在推行‘无讼’思想的华夏,历来都是受官府厌弃和舆论鄙视的,经常受到打击,不过在宋朝却相对宽松些。

    因为大宋的读书人多,而考科举又要熟知律令和各种公文格式,所以许多考不中的人当不了官,就会以帮助普通人与官府打交道来谋生。

    朝廷也默许代写书状的书铺存在,讼师或凭借自身的涉案经验,或是通过秘密流传的讼师秘本及日用类书为民众帮忙书写书状,提供法律技巧与意见,但不允许讼师正式出现于公堂之上参与诉讼。

    不过随着时间发展,有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人,比如宗室、宗女婿、官吏子弟,也偶尔能在公堂之上与县官争论判例。

    所以鉴于赵孟启无论真假的两个身份,他要在公堂上帮人打官司,刘修仁也没法多说什么,毕竟他的目的是在合理范围内给赵孟启找麻烦,而不是真的激怒得罪他。

    “好吧,只要你按规矩来,允许你帮讼。”

    知州都认了,其他人更没法反对,于是赵‘大律师’就开始发威了。

    他指着徐天一,“高县尊,此人方才显然是藐视朝廷命官,等于就是目无王法,对皇权不敬,不知该当何罪?”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一愣,高知县更是愕然,倒不是他没听过这个罪名,若是平头百姓敢像徐天一那样,不用别人说,他就已经大板伺候了,只是徐天一也算是‘圈中人’,自然不好这么干。

    茫然的高知县,下意识眼巴巴的看向刘修仁,刘修仁却一撇头,不愿接球。

    无奈之下,他只好干涩的说道,“念在初犯,杖责十…杖责五大板。”

    呵,这狗官还是不想太得罪人啊!

    赵孟启深深看了一眼高知县,也懒得多做纠缠,反正好戏才开始。

    见赵孟启没有异议,高知县便从签筒中抽出一根令签,丢到堂下,“人犯徐天一,藐视公堂,杖责五大板!”

    衙役们接令,抬出一个宽面长凳放在堂中,然后扭押着徐天一趴在上面。

    徐天一一直挣扎咆哮,“我有官身,乃是承信郎,不得轻易对我用刑……”

    衙役们不由手上一停,但赵孟启开口问道,“口说无凭,官告拿来看看。”

    徐天一只不过是个荫官,又没实职,出来玩耍怎么会带上这个玩意,又不是后世的身份证,此时的官员告身用绫纸书写,一大堆机构用印和签字,整整好几页,弄丢和损坏都是大麻烦。

    “拿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啰,若是再狡言欺诈,罪加一等!给我打。”

    赵孟启这样子,哪里像是律师,完全是把检控判决全兼了,高知县和刘知州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受到实质威胁后,眼前的形势,让徐天一不敢再抗议,只能闭上眼为自己默哀。

    继续工作的衙役们,把徐天一袍子下摆往上一翻,扒下他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举起水火棍正要打。

    “等等,这活还是我来,我在吏部当过差,比较擅长。”

    耿直走出来,一把抢过水火棍,那衙役畏惧于他,默默走开。

    许多人都感到无语,吏部又不是刑部,和打板子有关系?

    耿直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赵孟启没阻止,他就抡起水火棍,狠狠劈了下去。

    “啪!”

    “咔嚓!”

    “啊……”

    击肉声,棍断声,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娘咧,这一杖打得真狠啊,也亏得是打屁股,要是脊杖的话,人就没了!

    “呸!什么破家什,这么不禁用,换一根来。”

    耿直嫌弃的丢开断棍,又从衙役那里夺了一根,此时徐天一已经晕厥过去。

    “悠着点,戏还长呢。”赵孟启不得不出声。

    “哦。”耿直挠挠后脑勺,憨笑了一下,收着力气,又是一杖拍了下去。

    “啪。”“啊!”

    这下倒是把徐天一给打醒过来,疼得差点把牙齿咬碎。

    然后又是不紧不慢的三杖,打得他浑身浸透汗水,似乎只剩一口气。

    衙役们抓着徐天一手脚,把他拉成一个大字形,抬离长凳,往地下一抛,恰好丢在谷兮兮尸身旁边。

    耿直把水火棍丢回给衙役,拍拍手,往堂尾退下,脸朝着赵菫露出了邀功的笑容,赵菫满意的向他翘起大拇指。

    赵孟启不禁扶额,有些头疼,自己这善良可爱的妹子,怎么也变得暴力起来了?

    暂时也顾不上这事,赵‘大律师’又指着其他五人,“高县尊,方才这几个也咆哮公堂,污言秽语,简直就是污染大宋淳朴的民风,不知该当何罪?”

    污染民风?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罪名?

    好吧,你是贵人,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高知县破罐子破摔,木然抓起一把令签抛出,“各打五大板,以儆效尤。”

    五人胆寒,浑身发抖,只是在赵孟启森冷的目光中,没一个敢抗议,老实挨打,会丢半条命,要是敢哔哔,那就是没命。

    随即,赵孟启那些护卫,除了伍琼外,一个个都踊跃而出,把衙役的工作给抢了,挨个上前行刑。

    就连钱小胖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执刑人’,朝着一个大白屁股打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公堂之上啪啪声不绝,五个纨绔都被打得奄奄一息,地上躺着的,变成了七个。

    赵‘大律师’看着六个开着鲜花的屁股,略感满意,“杀威棒打完,就该正式审案了。”

    他绕着六人走了一圈,“我问你们,是否承认殴打强奸五名妇女,并导致谷兮兮死亡?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可别不识好歹。”

    娘希匹的,有这样的讼师?有这样审案?

    刘修仁翻着白眼,又不愿直接和赵孟启对线,站在他身后的刘维祯看向赵孟启的眼神却越发畏惧起来,这燕王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啊,实在太可怕。

    徐天一六人被打得七荤八素的,脑子懵懵的,压根听不清赵孟启在说啥。

    “很好,别说没给机会,是你们不珍惜!”

    随后,赵孟启在谷兮兮尸身边蹲下,慢慢揭起白布。

    入目便是摔得稀烂的头颅,头发上沾着凝固后的黑血,褐黄色的脑浆,一塌糊涂。

    略微还算完整的半边脸庞,应是生前洗净了粉黛,约莫能看出容颜胜雪,嘴唇却奇异的黑紫,应该是服毒所致。

    身上不着寸缕,上面布满了泥污,看来她是赤着身子跳楼的。

    或许,在彼时,她想的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不带尘世中的一切……

    哎……,风吹鸡蛋壳,人间不值得。

    原本清白的躯体上,泥尘遮盖下,是一道道瘀伤虐痕,纵横交错,令人触目惊心。

    赵孟启有些不忍再看,放下了白布,心头重若千钧,脸上弥漫出难以抑制的杀气,就这么蹲着,转头看向跪着的四个女伎。

    都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容貌姣好,却都脸色苍白而哀伤,红肿的眼眶中黯淡无光,藏着麻木和认命,或许感受到那瘆人的杀意,一个个颤抖如风中细柳。

    赵孟启尽力收敛了一些,缓和着声音,“别怕,有罪的不是你们,你们也没做错什么,这个世道有许多不公,让你们遭受了伤害,却还要让你们跪着,这其实很没道理的,都起来吧。”

    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女伎们,让她们渐渐没那么害怕,但眼中依旧茫然,似乎没有听懂话里的意思。

    赵孟启轻叹着,站起身,来到她们身前,弯下腰,一个一个将她们扶起,“或许有人暗地里和你们说了什么,多半是威胁之类,所以你们都不敢再说实话,但你们不必害怕,即便那人位高权重,也不会有胆子真的对你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扭头看向刘修仁,“刘太守,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赵衙内说得对,特别是在本官治下,绝对不会允许胁迫诱供、徇私枉法之事。”刘修仁老道地掩饰住了脸上的尴尬,信誓旦旦。

    赵孟启满意的点点头,“刘太守的意思是说,只要她们今后出现任何意外或不好的事,都会全权负责对吧。”篳趣閣

    “对的,本官保证!”

    刘修仁心中明白,燕王肯定在怀疑自己了,所以才把自己架起来,只能先认输。

    “好了,你们可以放心了,以后只要你们有事,那刘知州就一定也有事,这是我给你们的保证。”赵孟启肃然说着,然后平静的看着四人,“现在,请你们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如实说来,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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