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赵孟启在鹿城东门外,为一支即将东征的部队送行,征讨的目标主要是莫利族。

    鹿城一战之中,留家的豪强私兵与海寇加起来两千多人,战后剩余近一千五百人被俘,南方部族合计大约一万八千人,战后有一万余被俘。

    这些俘虏无论汉番,绝大多数都成为苦役,被派去伐木开荒、兴修道路水利等等,反正有大把苦活累活等着他们。

    而莫利族的六千多人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既因为他们与塔亚族有世仇,更主要是他们犯了食人的原罪,这是赵孟启所无法容忍的。

    这六千多人只是莫利族的一小部分,在流求东部沿海还有大约七八万人。

    赵孟启决定征讨莫利族,一是为了彻底根除这种野蛮习性,二来也是杀鸡给猴看,震慑岛上其他部族。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练兵,所以让出征部队放弃走海路,从陆地上翻山越岭,横穿整个流求岛。

    如此一来,难度和危险性都大为增加,因此准备了很久,今日才出发,部队主力是东卫第五旅旅部直属和五零幺团两千二百余人。

    东卫四五六旅在九月初八抵达泉州,随即按照赵孟启的命令,四旅六旅留在泉州,由陈韡和节度府参谋部指挥着继续扫平福建乱事,五旅则调至流求。

    如今福建有曹烈率领的马行司右军,薛晋的东卫第一旅,汪政所率第四旅,夏松所率第六旅,总计两万余战兵,平叛绰绰有余。

    然后张世杰带着第五旅到达流求后,其实根本没捞到仗打,停泊在鹿港里的海寇船只都被宝船和定海军解决了,上岸后鹿城的战斗也结束了。

    休整几天后,才在赵孟启的命令下,派出五零贰团向北、五零叁团向南扫荡。

    说是扫荡,大概率也就是一场武装游行。

    北边较大的部族是都卡斯族、凯达兰族、赛夏族、葛兰族,均与塔亚族接壤,只要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肯定会选择臣服。

    而南边部族先是送了几千人去泉州,在鹿城又损失了一万八千壮丁,也就没什么抵抗力量了,再加上那么多部族头长在宋军掌控中,归降也就是迟早的事。

    也就征讨莫利族将会发生比较激烈的战斗,毕竟是灭族之战,莫利人肯定不会乖乖把头伸出来给你随便砍,所以此战由旅长张世杰亲自负责。

    曾八所统率的左翼军被更名为福建路镇戍旅,派出两个营近一千兵配属五零幺团作战。

    在赵孟启设想的军事体系中,未来的陆军将分成三大部分,一个是野战部队,负责对外作战,一个是地方镇戍部队,负责内卫和治安,一个是边境守备部队,负责守边。

    野战部队将逐渐以东卫为基础扩建,只是现在东卫还很稚嫩,在赵孟启看来还需要经过淬炼才能正式成军,因此也还没有设立正式番号。

    镇戍部队会由地方禁军和厢军整合改编而来,守边部队则会由驻屯军整编而成,未来两者都可能会采用义务兵制度,其中优秀兵员会被选入野战部队,成为职业兵。

    当然,这个设想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当下面临蒙古入侵的情况下也急不来,赵孟启首要目标就是尽快让东卫的战斗力成型。

    伴随作战的还有五千土军,其中有三千是塔亚族,两千是巴布扎、帕布拉、巴泽海等部族,由哈鲁、麻豁、万幸等统领。

    这些土军将会经过汰选后,正式成为第五旅的附属团,而第五旅或许将会最先扩编成师,投入到赵孟启的南洋攻略中。

    见时辰差不多了,赵孟启拍了拍张世杰的臂膀,“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谨祝将军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此次出征,臣必定戒骄戒躁,以练兵为首要,不负殿下所盼!大宋万胜!”张世杰平拳捶胸行以军礼。

    赵孟启回礼,“华夏永昌,出发吧。”

    “遵命!”张世杰干脆利落转身,向列阵以待的部下振臂一呼,“出征!”

    一声令下后,近九千人的部队渐次化作一条长龙,朝着东部大山进发。

    目送着部队远去后,赵孟启才转身准备回城,却看见曾八脸上有些失落。

    “哟,我的曾大旅长,干嘛一副被人抢了老婆的样子?”

    曾八讪讪一笑,“殿下,末将尚未成家,哪来的老婆?”

    “呵呵。”

    赵孟启怎么会不知道曾八那点小心思,“舍不得自己的兵?还是埋怨我没让你领军出征?”

    麾下部队被改成了镇戍旅,官职从统制变成了旅长,曾八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没有太多想法。

    不过等清楚镇戍部队性质后,加上麾下有两千多人先后调配给了第五旅的三个团,而且大概率将被正式收编,他这心情自然好不了。

    当然,他还不至于傻愣愣的直接向赵孟启抱怨,“殿下说笑了,所有的兵都是朝廷的,是殿下的,末将就是管带统领而已,只不过亲手训练出来的,朝夕相处总是有些感情,这骤然分开心中难免有点惆怅,但末将衷心支持殿下的任何决定,绝对绝对没有怨言,至于这出征嘛,末将倒是确实很想去,领不领军无所谓,能上阵就行……”

    “呵,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现在也会嘴上耍花头了啊?”

    赵孟启睨了曾八一眼,缓缓说道,“以后这种兵将人事调配将会成为军中常态,不管是镇戍军还是边军野战军,三者有职能之分却仍然是一个体系,将领官佐也会互相流转,就如文官一样,昨天在那个县任职,今天就可能调别的州,今天是这个衙门,明天可能去另一个衙门,无关升贬,等到将来,要是有本事,武将也可以转做文官,出将入相都行。”

    这话也不只是说给曾八听的,同样也是说给边上其他文武官员听的。

    见曾八张大着嘴,满是惊讶的样子,赵孟启摇摇头继续说道,“地方镇戍部队打仗的机会肯定会很少,最主要的职责还是练兵选兵,在这上面做好了也是功绩,我看你练兵还是有两下子,要是愿意就继续做这个旅长,以后也一样能积功升迁,到兵部,到枢密院,都有可能,要是就想打仗,也可以调入东卫,嗯,原本左翼军有水军,你应该对水战也有所了解,我正打算建立东南水师,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试试。”

    其实赵孟启想建立的是海军,不过也不能一蹴而就,总得慢慢摸索。

    这个时代的水战模式与陆战没有太大隔阂,让曾八转为水师也不算胡来,反正都是从零开始学习新模式。

    后世的天朝海军初建时,大多数官兵也是从陆军转过去的。

    “水师?”曾八挠了挠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海上除了一些海寇,也没啥仗打啊……”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所以赵孟启设想中的海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主要还是为陆战服务,但是有着重大的战略作用。

    “没仗打,难道我弄水师是拿来玩!?反正机会给你了,要是不愿意就去东卫,不过暂时只能做团长。”

    曾八正权衡的时候,一旁的钱隆小眼睛一转,想到赵孟启在泉州订购了许多舰船,显然是很重视这个水师。

    于是便冒出头道,“殿下,您看让我去水师行不行?”

    “你!?”赵孟启上下打量着钱隆,最后目光停在他的大肚子上。

    钱隆下意识把肚子缩了缩,“我胖是天生的,殿下您也知道,我也就是行军比较吃力一些,上了阵依然生龙活虎不输人后,所以我觉得水师正好挺适合我的,去哪里都是坐船,而且在海上时间久点说不定还能瘦下来……”

    赵孟启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行吧,不然你再这么胖下去,怕是大象都驮不动你……”

    “谢殿下恩典!”钱隆也不在乎赵孟启的调侃,只一个劲眉开眼笑。

    曾八一看,心中敞亮,世家子弟或许本事不比常人大,可某些方面的嗅觉却敏锐得多,当看不清风色的时候,亦步亦趋跟着选择大致是不会错的。

    “殿下,末将愿意去水师。”

    “确定?”

    “确定!”

    “那好……镇戍旅就交给罗谦吧,等交接完,你便搬到船上去吃住,小胖你也是……对了,下午应该有个船队到达,耿直你记得替我去迎接……”

    到下午时,一支从泉州出发,运载着大量物资和移民的船队驶入鹿港。

    如今的福建路还处于战争状态中,但沿海州县没有丝毫兵荒马乱,反倒是百业兴旺欣欣向荣。

    泉州福州等地的原有工坊马力全开,生产出大量货物,更多的工坊也如火如荼地兴建着。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也不复杂,主要是燕王所推出的全新海贸政策及流求开发的正式启动,对各种商品产生了极大的需求,见到有利可图,无数士绅拿出积蓄的财富,通过皇家银行转化为货币资本,投入到建设中后又拉动了各方面的行业,而缓缓持续着的平叛行动又提供了充沛的劳动力。

    福建是个山多田少的地方,存在着大量的无地人口,许多都被卷进了这次乱事中成为乱贼,再被官军俘虏。

    要是按宋代的传统做法,基本就是抽出其中壮丁变成厢军,其余大都发给一点粮食就地安置,由其自谋生路自生自灭,最多就是减免一些税徭。

    但这次不一样,大多数俘虏都先被移送到了福州泉州,由官府统一管理,进行‘劳动改造’,不管是有一技之长的,还是只会出死力气的,都能给你安排相应的活计,不过会付给工钱。

    不用担心劳动力过剩,因为其中大部分都会被陆续移民到流求,按赵孟启的计划,一年内起码移民三十万以上,三年达到百万。

    由于他们基本一无所有,于是将在移民后的若干年里成为流求开发公司的雇工,成为‘工薪阶层’。

    若是有实在无法适应这种方式的,等攒上几年积蓄,也可以从公司脱离出来,向开发公司或买或佃已经熟化好的农田,成为‘自由农民’。

    流求的原住土人会农耕,可基本都是刀耕火种的游耕,几乎没有什么真正成熟的田地,因此目前最合适的方式就是由开发公司主导,提供足够的物力,再集体使用劳动力,就如军屯一样,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改造出真正的良田。

    之后只要能顺利种植出农产品,不管用田庄模式也好,个体农户模式也好,其实都无所谓,因此可以敞开租售田地,毕竟开发公司是由赵孟启掌控,而他追求的利益并不是金钱。

    当然,为了保持投资人的积极性,赵孟启也得适当拿出盈利点来刺激他们。

    在农业开发成熟前,造船、渔业、晒盐、樟脑、木材、动物皮毛、鹿茸、山珍等等其实都很赚钱,足以吊住投资人的热情和信心。

    只是在粮食上将会有较大的缺口,短期内可以依靠福建士绅主动或被动拿出来的往年存粮,再有渔业提供一些补充,但最多也就只够支持两三年,而三年后流求的粮食恐怕还无法自给。

    所以赵孟启很自然就将目光放到了中南半岛上,而负责策划实施前期行动的顾青就在今日随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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