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镖局的镖头似是怕二人会反悔,给了银票,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

    一道来的贾家人拦了镖头两次,都被他灵巧的走位躲开,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用手指猛点马太平和毛阿升。

    得了,这口大锅算是背瓷实了。

    马太平看了看小心翼翼凑过来,有些拘谨的贾家人,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毛阿升,长叹了口气。

    前一夜三飞鼠才杀了人,贾家人心惶惶,立刻就帮女儿收拾好了行囊,应马太平轻装简行的要求,只带了一个随行丫鬟,马车也从红锦马车换成了一架更为普通的。

    路上毛阿升很是快活,不停的在马太平耳边念叨:我真傻,我早该想到,最适合豪侠的工作是当镖师,赚钱又气派。

    马太平一脸严肃和毛阿升描述三飞鼠的难缠。

    毛阿升点点头,沉思了一阵才怯怯问道:他们最厉害的是轻功,对付他们最麻烦的是抓不到他们,是吗?

    马太平无奈点头,打不着对方,还要随时提防着对方,再加上对方心狠手辣,一个不留神就要阴沟里翻船,如果不是万里镖局所托,他也不愿和对方交手。

    毛阿升又问:他们轻功有多高?比我还高吗?

    马太平回想起毛阿升平地跃起抓住飞鸟的画面,不确定三飞鼠是不是也能做到,嘴上还是道:他们三人被称作江湖中轻功三甲,想来是比你厉害。

    通过这几日接触,马太平已经算是比较了解心思单纯跳脱的毛阿升了,要是说他比三飞鼠厉害,他必然要臭屁,马太平不知道谁更厉害,故意使了个坏,想看毛阿升吃瘪。

    果然,毛阿升双手抱着脑袋迷惑不解:怎么会!妖女姐姐骗我,她明明说等到我跳出山谷,就是当世的轻功天下第一!

    马太平哈哈大笑,叮嘱他如果三飞鼠来袭,他至少要拖住其中一个。

    毛阿升问:这三人是花贼,花贼是坏人,坏人不可以杀吗?

    马太平有些意外,这呆小子看起来并不像个嗜杀之人,随口答道:轻功高手别的不行,保命本领可谓是一绝,如果能杀掉他们,也算是为江湖除害了,只是他们背后的陆家可能会找我们麻烦。

    毛阿升更加疑惑:他们陆家难道不知道自己家出了坏人吗?我们帮他们杀掉败坏门风的坏人,他们为什么不感激我们,反而还要找我们麻烦?

    马太平一时有些哑口无言,过了好一阵才说道:你说得对,坏人就该死,他们如果包庇坏人,或者是替坏人出头,其所作所为也是助纣为虐,不过血缘亲情,到底不是一句好坏能分清的,我问你,若是有一天我成了坏人,你会怎么做?

    毛阿升有些为难,从腰间摸出乌黑铁片,郑重道:那我杀了你?

    马太平笑脸僵住,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毛阿升的后背:那你还真是我的好朋友呢!

    毛阿升挠了挠头,上前追问:你能接受自己是坏人吗?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坏人,我是希望你杀了我的,不管我怎么狡辩都要杀了我,因为我变坏了,就是早就死了,就像坏掉的果子,早在长出绿毛前就已经开始变质了,你不过是杀掉败坏我名节的行尸走肉,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马太平听着这些胡话,忽然大笑起来:早些遇到你,我行走江湖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二人说笑的轻松状态,让马车里的两个女孩也情绪舒缓下来。

    三飞鼠果然来了,不过他们没能像马太平想象的那样,造成无穷的麻烦。

    恰恰相反,在毛阿升的册子里,只简单写着:什么嘛,怎么这么好杀,我提着三颗人头回来的时候,马太平惊得张大了嘴巴,连连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这确实很难解释,杀这三人之前,我只杀过鸡,这三人……比鸡要难杀些。

    三飞鼠死了,贾家小姐千恩万谢,没有去泰安城,而是直接又回了家。

    预计要走一个月的镖,只三天就完成了,毛阿升大呼过瘾,立志要做一个优秀镖师。

    马太平走闯江湖多年,可不像毛阿升那么单纯,他虽然也觉得三飞鼠作恶多端,百死莫赎,可三人的死也藏着巨大的风险。

    马太平将贾家小姐送回府,嘱咐她什么都不要乱说,自己则拿着三个包袱去了官府,声称是捡到了三飞鼠的首级,因为这三人还挂着通缉,特意上报给官府知晓。

    官府问他姓名,不说,给他赏银,不受。

    马太平一口咬定,只说是随意捡到的首级,约莫是三人得罪了人,死在江湖仇杀之中。

    官府见他这样,也不再坚持,安排皂衣捕快张贴榜文,宣告采花大盗三飞鼠现已伏诛。

    随后,马太平和毛阿升一起去偿还酒钱。

    胖子和书生都是有些吃惊,虽然相信马、毛二人不是真的蟊贼,但也没想过二人只用三天就凑齐了银子。

    胖子并不推辞,收下银子,招呼二人:既然偿清了不请自取的酒帐,接下来就有朋友的酒喝了。

    马太平昂头挺胸,撇了眼之前说他是蟊贼的小厮,大跨步走进胖子的庭院。

    毛阿升第二次来,却是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进去,更是从山谷里跳出来后,第一次接触如此富丽堂皇的宅院,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进了餐厅,胖子一招手,不多久就有酒肉摆上桌。

    四人分坐,毛阿升有些奇怪,书生面前只摆酒杯,没有餐碟。

    胖子笑了笑,上次相见很不体面,这次以朋友身份坐在一起,才适合与二人互通姓名。

    胖子叫李去厄,巴蜀一带的蜀锦都是他的生意,除此之外,还有酒楼、钱庄、布庄无数,打出生起,最擅长做的就是赚钱,赚得个天下有数,富可敌国。

    书生叫孙立三,是个真真正正的落魄书生,他落魄不是因为他笨,考不得功名,恰恰相反,孙立三有宿慧,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十岁作赋引得巴蜀轰动,而今已二十有三,还是个披着长衫的白身。

    马太平看着孙立三很是奇怪,这般才情,中不得进士,童生、秀才应该不难吧。

    李去厄嘴角噙着两个酒窝,笑道:他中不得童生,因为童生考试……题目超纲!

    马太平和毛阿升更是不解,童生考试也超纲,还吹什么三岁识字,五岁能诗。

    孙立三道:我自十岁以后,丢了所有的书,也忘了所有的书,只读一套论语,我始终相信,天地之间应该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我相信答案就在孔夫子的论语当中。

    马太平和毛阿升一齐发问:那你找着了吗?

    孙立三笑道:找到了,简单的像是假的。

    毛阿升赞叹道:你这答案一定是非同凡响,从所有书中选中论语,又从论语中取出答案,这不是答案了,这是书精,万担书压出一句话的书精!所以,你找的答案是什么?

    孙立三道: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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