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含泪接受了一炉四两的价,签下了三千新式炉子的买卖契约,答应在半个月内交付户部。

    卓敬满意地走了。

    赵贵拨动算盘,原本的四两二钱,眨眼便成了七钱,旋即拿起算盘,在手中哗啦一摇,放在桌上,对一旁的伙计道:“这一笔买卖,足够腾出三个大仓库了吧。转知匠工,昼夜轮班制造新式炉子,辛苦这几个月,元旦时会有他们的大好处。”

    伙计一脸笑意,马上去安排。

    燕王府。

    朱高炽有些担忧地看着门外,朱高煦坐立不安踱步,朱棣走入房间,见只有两兄弟,不由问道:“燧儿人呢?”

    “父王,三弟出门查探去了,母妃入宫一夜未归,也没差人送个信,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朱高煦连忙说道。

    朱棣呵呵笑了笑,道:“入宫而已,有何可担心的?准备用早膳吧。”

    “可是父王,皇后设宴招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王妃留宿后宫?这在大明朝并无先例啊。”

    朱高炽担忧地说道。

    朱棣坐了下来,平静地说道:“无需担心,昨晚入后宫赴宴的,有各王妃、诰命夫人二十余,怕是言欢忘了时辰,被皇后留在了宫中。听闻国子监设置了冬考,是吗?”

    朱高炽见朱棣如此,也安心下来,回道:“国子监设置了夏考与冬考,冬考结束之后,会有近两个月的长假,至元宵之后,再开课业。”

    朱棣看了一眼脸色不自然的朱高煦,道:“怎么,看你如此表情,是担心冬考不过?”

    朱高煦有些郁闷,埋怨道:“父王,我贵为世子,如何能与那些人同室而坐,谈经论学?加上那杨士奇丝毫没有将皇室宗亲放在眼里,动不动便会打掌心,作为男人,如何能受如此屈辱?”

    朱棣瞥了一眼朱高煦的手,冷冷说道:“杨士奇是一个正直之人,他打你,自有他的道理。你最好是收敛起身为世子的尊严,老老实实待在国子监。”

    “可是我不想待在那里,我想要出去,那里就是一个让孩儿透不过气的牢房!”

    朱高煦有些愤怒地说道。

    “啪!”

    朱棣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顿时颠动,朱棣起身,缓缓走向对惶恐不安的朱高煦,道:“你本就应该待在牢房里!你在北平的所作所为,当真我不知情?”

    朱高煦脸色苍白,低头道:“父王,儿已认过错,为何还要屡屡提及?”

    朱棣甩手便是一巴掌,打得朱高煦踉跄两步,厉声道:“以前的事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再次将手伸向北平府?”

    “北平府?我,我没有啊。”

    朱高煦有些迷茫,捂着脸回道。

    朱棣拿出了一份信,丢在了朱高煦脸上,道:“你还狡辩,这是你托人发往北平府的密信!”

    朱高煦看着跌落在地上的信,有些慌乱,解释道:“父王,我不过是询问下藩王府下的生意罢了,并没有任何越轨举动。”

    朱棣冷冷地看着朱高煦,道:“那金忠呢?”

    “金忠?他不是被大哥软禁在了白羊口所?”

    朱高煦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连忙走了出来,道:“父王,金忠确实被禁留在了白羊口所。”

    朱棣没有理睬朱高炽,面色阴沉地对朱高煦说道:“金忠之前在白羊口所,我岂会不知?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现如今金忠在何处!”

    “什么?”

    朱高炽脸色一变,听朱棣的意思,那金忠竟离开了白羊口所?

    朱高煦一脸疑惑,道:“父王,金忠他……我没有给他去过信,他是被大哥控制住的人,我的手也伸不过去啊。”

    朱棣上前一步,逼问道:“再问你一次,金忠人在哪里?”

    朱高煦有些喘息不过来,摇了摇头,看着朱棣冰冷的目光,道:“父王,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与金忠联系过,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情。”

    朱棣深深看着朱高煦,在那双目光里,他没有看到欺瞒,似乎金忠的消失与朱高煦并没有任何关系。

    可金忠从白羊口所消失了,这件事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是因为朝廷不清楚金忠此人的厉害,也不会将此等小事奏报,可若是这个消息传到了姚广孝耳中,他一定会有所警觉,并告知朱允炆。

    姚广孝清楚金忠的能量,那是一个精通兵法、玄术的厉害人物,朱棣见识过金忠的才智与厉害,只是后来至京师,便将金忠留在了北平。

    再后来,朱高煦挟金忠准备造反,被朱高炽识破,朱高煦被送至京师,而金忠却被留在白羊口所,若不是北平府之人密报,朱棣几乎忘记了金忠。

    金忠的消失,让朱棣有了一种不详预感,因为与金忠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家人。

    能让一群人逃过众人耳目,悄然消失不见的,绝非寻常人所能为。

    “我会安排人找寻金忠,若是他的消失与你们有关,早点承认,若是不说,到时候他惹了麻烦,那你们谁都逃不脱!”

    朱棣严肃说道。

    朱高炽、朱高煦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连忙点头。

    “回来了,回来了。”

    朱高燧的声音传入房间,没过多久,徐仪华便与朱高燧一起进入了房间。

    徐仪华见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异样,便笑道:“不过是在宫中停留一宿,怎就担忧成如此?”

    “王妃怎也不差人通知一声?”

    朱棣迎着徐仪华,安排入座。

    徐仪华接过侍女送来的湿热毛巾,擦了擦手,道:“王爷,昨日晚间天寒,大风呼啸,皇后担忧我等出宫安全,便安排人,在坤宁宫住了下来。”

    “皇后仁爱,体恤众人,不错。”

    朱棣夸赞了一句。

    徐仪华微微点头,道:“皇后仁爱之名在宫中是众人皆知,不过让臣妾最在意的,是坤宁宫中的新式炉子,只布置了两个煤炉,殿内便已温暖如春,需去了外衣方可。”

    “哦,什么煤炉如此温暖?”

    朱棣有些惊讶地问道。

    徐仪华含笑道:“是一炉暖春坊的新鲜之物,皇后为后宫购置颇多,已答应为各王府送来十个新式炉子,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便会送来。”

    “若真如此,这冬日将不会漫长。”

    朱棣期待地说道。

    随着新式炉子进入六部衙署,后宫诸监,王府官宅,一炉暖春坊便成为了京师热销之物,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七八品京官,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行商小贩,都纷纷订购新式炉子,以求在寒冬来临之日,可以不那么寒冷。

    一炉暖春坊的所有库存,在短短数日便被搬运一空,巨大的利润涌入,赵贵在马皇后的示意之下,安排匠人前往苏州、杭州、济南、开封等地,抢占先机。

    在马恩慧于坤宁宫盘算收益,满心欢喜的时候,朱允炆却在武英殿中陷入了沉默与不安,面色阴沉地下令召集解缙、茹瑺、杨荣、徐辉祖、李景隆、宋晟、朱棣等人。

    几人入殿,便感知到了强烈的压抑感。

    朱允炆拿起一份奏折,对众人说道:“这里有一份奏折,诸位不妨听听。周王心怀祸心久矣,太祖不察,留有大患于陛下,臣为大明,心向朝廷,愿违天下伦常,揭周王九罪。其一,心性邪恶,堕入魔道,勾白莲弥勒,以借其势行己之私,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天变,实乃人祸。时周王与白莲使徒……”

    解缙等人听着朱允炆所读奏折,皆是脸色一变,不经意地看向朱棣。

    朱棣低着头,脸色丝毫未变,只安静的听着。

    解缙不解地看着朱允炆,不知道这些没有“证据”的奏折,怎么就突然拿出来了,还直接当着朱棣的面说了个清楚。

    皇上难道想要动手除掉周王,试探下朱棣的态度?

    “其二,周王野心极大,借身份尊贵之便,勾结开封官员,以利为带,以权为纽,构筑进退同盟,暗中操控开封府,侵吞朝廷赋税……”

    一个个罪名被揭露出来,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朱棣不知道自己这个亲弟弟都做了什么,却很清楚,眼下的这封奏折,是将他逼向死路。若皇上没有明确的证据,怕不会拿出如此奏折吧?

    只是,朱橚真的有心谋反吗?

    朱棣听着朱允炆的声音,眉头不由紧锁起来,当听到“精研医药,寻致命药方,意图勾结宫廷宦官,谋杀皇上”时,更是瞪大了眼。

    周王精研医药的同时,竟还有弑君的打算?

    朱允炆读完“周王九罪”后,将奏折放在了桌案上,威严的目光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阴冷地说道:“周王之罪,绝无可赦之理,然如何处置,诸位便直言吧。”

    解缙等人惊讶地看着朱允炆,他没有说此奏折弹劾内容是否真伪,只说处置,莫不是罪名已经敲定?

    茹瑺也敏锐的把握到了这一点,有些忐忑地站出来,道:“皇上,此奏折弹劾周王九罪,罪罪当诛,然其是否属实,还应查探清楚再作处置。”

    “查探?呵呵,此弹劾内容还需查探吗?”

    朱允炆发怒,直接将奏折扫出桌案,奏折摔在了地上。

    茹瑺小心地拿起奏折,看清楚了署名之后,如雷击当场,木木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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