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纲心头充满了怒火,福建安全局玩忽职守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福建地方上的问题如此之多,如此严重,竟没有一个安全局人员奏报京师!

    在安顿好郁新之后,郭纲亲自踢开了建阳安全局分部的大门。

    百户刘敞正在喝酒饮乐,醉意朦胧就听到有人跑来捣乱,不由地大怒,这里是安全局的地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来的!

    “你是何人?”

    刘敞冷眼呵问。

    郭纲冷厉地目光扫过众人,一个个丑态百出,一个个酒囊饭袋,一个个醉生梦死!

    这是安全局?

    这还是安全局?!

    郭纲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但挂在一旁屏风上的腰牌,歪倒在屋角的绣春刀,都说明了这里是安全局分部!

    “你就是建阳安全局百户刘敞?”

    郭纲面色中露出杀意,走向酒桌。

    一个醉酒的人伸手推搡郭纲:“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百户大人姓名?”

    郭纲抓住对方拇指,猛地一掰,对方便吃痛弯下身,郭纲抬手一个巴掌,直将对方打倒在一旁,然后抬脚踩在凳子上,冷冷地说:“非休沐之时不可饮酒,这是安全局的规矩,你们把规矩都放在哪里了?”

    刘敞抓起身旁的酒坛子就丢了过去,喊道:“安全局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管,找死!”

    郭纲抬手,一拳打碎酒坛子,抽手:“安全局效忠于皇上,是天子近卫,肩负调查地方、保大明安危之重任!可你们呢?一群酒鬼也配绣春刀,也配自称是安全局中人?”

    刘敞一拍桌案:“兄弟们,给我打死!”

    众人听闻就准备动手,可袖子还没撸起来,板凳还没抡起来,一个腰牌就出现在众人眼中,大家未必识字,但却都熟悉这种腰牌。

    这是安全局高级官员的腰牌!

    “安全局总部,千户郭纲!”

    刘敞瘫坐下来。

    众人惊愕不已,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

    别看对方只是千户,可京师安全局总部的千户一旦出京,那就是比地方千户自动大一级,就是福建安全局千户孙正成亲自来了,也得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着。

    郭纲走向刘敞,其他人纷纷避开。

    “你知道孙正成为何没有跟我一起来建阳吗?”郭纲走至刘敞面前,抬腿就是一脚,直将刘敞踢倒在屏风上,撞翻了屏风,又坐过去,一脚踩在刘敞的胸口上:“因为孙正成被控制住了!现在看来,福建安全局的问题很大啊,说吧,你们到底背着皇上都干了些什么事?!你知道规矩,交代清楚,不殃及家人,不配合,安全局的刑罚你能熬得过就挺着试试!”

    刘敞没了半点酒意,浑身哆嗦着,完了,彻底完了……

    半夜时,郁新依旧未眠。

    虽然控制住了鼠-疫蔓延,王昌、吴山樵等人确实找到了治疗鼠-疫的药方,但这些并不足以救治所有人,病死率依旧较高。

    据王昌等人发来的文书,鼠-疫最严重的邵武府因鼠-疫已经空了许多村镇,死去人数难以统计,至少有五千人。

    王昌在求援啊,只依靠着医官的力量,很难处理如此多数量的尸体,可又不能放任不管、暴尸野外!

    动用军队前进帮忙的话,又会存在着潜在的危险,一旦军队中染了鼠-疫,那后果将是严重的。

    郁新心疼死去的百姓,心忧正在经历生死关的百姓,更忧虑眼前的局势。

    越来越多的证据都表明,福建布政使王仲和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几乎事实上控制着都司与按察使司,并通过各种手段,笼络与控制着各地府县。

    呵,太祖当年废弃元朝行省制,设置三司分管行政、司法、军事,为的就是避免一家独大,现在好了,竟出了一个厉害人物,实现了三司权力的统揽,不需要朱允炆的任命,就已经成了“巡抚”。

    正牌巡抚,面对一个“冒牌”巡抚竟然感觉到了棘手。

    郭纲敲门,走了进来,对郁新递上一份文书:“福建安全局已经瞎了,我会奏报京师,寻求福建安全局重组。”

    郁新翻看着文书,对这个结果并不感觉意外:“孙正成还在嘴硬,看来他也应该送到京师去了。安全局是皇上的私兵,我不好说什么,但远离京师,如何确保安全局忠诚,尽职尽责,还需要你们多费点心。”

    郭纲叹息。

    福建安全局的问题恐怕不是独有的,许多地方安全局经过七年的安逸生活,已经开始腐败,开始享乐,他们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职责,忘记了规矩!

    说起来,也不是太平蚀人心,而是欲望蚀人心啊,只不过太平日子给欲望开出了一扇扇窗,让他们冒出头来,直接享受清风与阳光。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允炆曾在安全局之外设置了刑罚局,顾三审担任指挥史,这些年来,顾三审尽职尽责,接连整顿了山东、河南、北直隶等地安全局,其管理的重心因新都营造、北部防线、走私军火等而放在了北面,对于南面诸省的安全局关注较少。

    现在看来,刑罚局有必要尽快派遣出力量,深入到南方诸省,全面整顿安全局各分部!

    郭纲看着翻看文书的郁新:“是不是要对王仲和动手?”

    郁新翻过文书,摇了摇头:“有这些证言还不够,我们需要实际的证据,这件事牵连其中的多是地方大员,不能只靠这点证言。就像是砍竹权,百姓说一亩地要五两银钱,可官府非说是一百亩五两银钱,你说信谁的?”

    “自然是信百姓的……”

    郭纲想都没想。

    郁新摆手:“百姓未必不会撒谎啊,当然,这件事明显百姓是对的,但问题是,没有一个百姓能拿出官府一亩竹林要五两银钱的文书,也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如此凭证,哪怕是去布政使司翻找收据,想来写得一百亩,而不是一亩,没有真凭实据,从何处判他们罪?”

    郭纲可以想象得出,这些人完全可以通过造假来消除一切证据,一亩和一百亩之间,只差一个空隙,在这个空隙上填写上一个“百”字,就是完美无缺的,至于连接收取,把所有凭证都烧了,不就妥了。

    没有证据,凭什么说官府多收了,凭什么说官府没按规矩办事,谁去调查,官府都是对的。

    郁新阴沉着脸,继续说:“福建的问题很大,要动,必是雷霆之势,而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安全局的任务还很重,你们必须找到王仲和收买、贿赂、勾结其他衙署及官吏的直接证据,掌握他们的利益输送渠道,查清他们背后的关系网,找出是否可以为朝廷所用的人。”

    郭纲深感责任沉重,尤其是福建安全局人大部已不可用,临时添加京师安全局人介入调查,很容易暴露意图,而且效率也很低,为今之计,只能使用“戴罪立功”这一条了。

    延平府,南平县。

    停靠在建江上的水师船队军容整齐,岸边还安排了巡视军士。一匹马快速奔至,高声喊道:“水师总兵李坚接旨!”

    李坚听闻,连忙上岸行礼接旨,来人却没有宣旨,而是将圣旨交给李坚,低声说了句:“皇上令,水师备战东南,随时准备出征。”

    备战?

    出征?

    李坚惊起一身冷汗,莫不是王仲和真想造反不成?他真以为自己是陈友谅,张士诚之流,他真以为这还是元末乱世,可以随意割据一方?

    现在大明外无强敌,内无大患,京军强盛不可战,水师威猛不可欺,在这种情况下造反,岂不是找死?

    李坚送走报信人之后,一时之间不知朱允炆是什么心思,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下达了水师备战东南的命令,而这个命令,不止是传给蒸汽机船这些水师将士的,还有福建水师,广东水师、江浙水师!

    看着如此庞大规模的动员,李坚有些恍惚,对付一个小小的王仲和,朱允炆需要动如此大阵仗吗?

    按照水师最新命令,广东、江浙一带的水师主力将在收到命令的半个月内集结于东南沿海,封锁福建出海口。

    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听闻之后,开始纷纷动摇起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朝廷这是打算彻底整顿福建官场了,水师主力都要来了,危险正在逼近,若继续跟着王仲和,前途、前路恐怕不太妙。

    第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的是福建按察使司佥事郑泉,因帮助王仲和处理过很多阴损的案件,掩藏了一个又一个冤狱,倒是福建表面上政治清明,实则是黑暗的很。

    郑泉为了自保,连夜跑到延平府南平县,想要找郁新揭发检举,可惜郁新不在南平,担心被人给干掉的郑泉,竟然直接跑到了水师营地避难。

    李坚没撒网,就跳上来一条大鱼。

    为了避免事态失控,李坚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急报郁新,同时让安全局配合严密封锁要道,阻截消息传至在建安的王仲和等人耳中。

    一时间,风云骤起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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