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没急着领那小孩儿上三楼,而是和他转入走廊,站在窗边闲聊。

    大灰狼想要诱惑小白兔,也得先假扮个狼外婆不是,威逼利诱(划掉)要讲究个循序渐进。

    “你叫什么?怎么会跟你哥跑来这里的?”

    对面的小孩儿还处于懵逼态没缓过神来,让陈一鸣不由得有些担心,不会真是个呆的吧。

    “哦,我叫刘东君,听我哥说他今天在魔都试镜,我就逃课跟着来了。”

    陈一鸣对逃课没啥感觉,反倒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试镜有意思不?”

    “啊?没啥意思,我哥他们要么在等化妆,要么在试衣服,上去的也不见回来,我坐了大半天,啥热闹都没瞅着。”

    “想看试镜?我带你去啊!”

    刘东君点头如啄米,遍寻不见的好哥哥此时已经被他丢出了脑子。

    “好啊好啊,总算没白来一趟。”

    陈一鸣领着小孩儿重新上楼,一边走一边摇头。

    这情节太过烂俗,小说要是这么写,绝对会被读者喷狗血的。

    陪着相亲的被一见钟情。

    陪着选秀的被慧眼识珠。

    至于刘东君,陪着试镜的被导演一眼相中?

    其实不过是陈一鸣依从本心的一次任性,反正小孩儿也有这个兴趣,就算最后试下来发现担不起来,也让他过了一次试镜的瘾头嘛。

    能为了看试镜的热闹直接逃课,说明是对演戏有兴趣的,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到了会议室后门那里,陈一鸣透过小窗往里一看,发现最后一个试镜学生已经不在里面。

    想必是祥瑞迟迟等不到陈一鸣提问,索性就自己代劳了。

    这会儿她正在和段一宁说着什么,桌子另一头的老贾百无聊赖了大半天,此刻正在垂头打着瞌睡。

    陈一鸣推开后门走进去,摆手让跟在他身后的刘东君往中间站。

    他走到桌边拍拍老贾的肩膀说道,“来腾个位子,老贾受累,可以下班啦。”

    后者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抬头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起身就溜,今天他可是没少受煎熬。

    陈一鸣一屁股坐下,对莫名其妙的老段和祥瑞说道,“就刚才从外头捞到一个,麻烦段老师再走一遍戏。

    然后他不等祥瑞主持,自己转头开口说道,“刘东君,来自我介绍一下,知道怎么说吧?”

    明明是看试镜,进了门秒变被试镜,然而坐在会议室正中间的刘东君却并不惊讶。

    他看起来十分镇定,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大大方方地开始做自我介绍。

    “姓名刘东君,文刀刘,东北的东,君王的君,1993年7月出生,现在在祥和国际学校读高二。

    我是黑省冰城人,小学到高一都是在枫叶国读的,今年暑假刚回魔都,插班进的祥和。

    平时喜欢唱歌、飙车、打篮球、滑雪,还有演戏。

    参加过蒙特利尔的好声音选秀,复赛时被淘汰了,不过我觉得是评委听不懂中文歌,我明明唱得不比入围决赛的那几个差。

    参加过蒙城9年级组的歌唱比赛,拿了银奖。

    我还演过舞台剧,不过是在中学社团里。”

    听了一番自信满满的自我介绍,陈一鸣对这小子又多了几分兴趣。

    他把身体探进办公桌,双肘拄着桌沿,笑眯眯地跟他胡侃瞎聊。

    “你这口音大碴子味儿不轻啊,不是早早出国留学了吗?咋地,蒙城东北老乡很多?”

    刘东君耸耸肩两手一摊,这个姿势的洋味儿就很还原很传神。

    “我老子老妈还有爷奶在家都说老家话,你也知道东北话传染性特别强,我也无可奈何。”

    陈一鸣接着问,“我听说魔都的国际学校很西派的,社团活动游学一样不少,这都不能阻止你逃学吗?”

    刘东君继续叹气,“谁说的,都是瞎掰!

    刚回国时,我就是担心卷不过咱华国同学才进的国际学校,想不到国际学校卷起来老厉害了,那帮人恨不能一天学25个小时。

    这半个学期我是度日如年呐,坐在教室里总有一种感觉,我是个智障,我不配活着。

    要不是家里同意我转考艺术生,祥和我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你说喜欢飙车,是开赛车吗?怪不得你这么壮,脖子都比我粗上大半圈。”

    自进屋就一直很大气的刘东君居然有些害羞,“不是开汽车,是骑摩托车,我爸从小教我的。骑摩托不粗脖子,我脖子粗不是因为练车,是我太能吃。

    自打回国我这体重就跟吹气球似的往起飙,我表哥看我第一眼就说,想靠艺术生必须马上减肥,可我总是管不住我这嘴。

    这不赖我啊,国内东西这么好吃,试问谁能忍得住?”

    陈一鸣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想减肥好啊,我这里正好有个好办法,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旁观熟悉他的老段和祥瑞同时叉手摩擦肩膀,这厮又要冒坏水,小胖子你自求多福吧。

    陈一鸣觉得不需要继续帮刘东君放松心态了,这小子明摆着是个心大的性子,紧张与他绝缘,不走程序直接演估计都不会走样儿。

    于是他扭头跟段一宁说道,“段老师,劳驾你再出场带带戏吧。”

    老段二话不说绕出办公桌,走到刘东君身边给他讲戏。

    小刘同学别看是海外求学刚回国的,但很懂规矩,不仅主动起身帮老段搬椅子,而且听讲的时候坐得很板正。

    不错,心大不要紧,肯听话就行。

    陈一鸣吩咐伏瑞香把摄影机从架子上拆下来扛身上,试戏的时候不用管老段,直接怼着刘东君的脸拍。

    很快场子里戏码正式上演,段一宁开始领着刘东君在会议室里爬高踩低地走圈儿。

    做了一天戏搭子,老段一看祥瑞那架势,就知道陈一鸣对刘东君的重视度非同一般。

    因此他在领戏的时候格外关照身后的萌新,动作不是纯出自然,而是刻意带着些板眼。

    刘东君的悟性也不错,很快就跟上了段一宁的节奏。

    而且就像他与陈一鸣闲聊时一样,刘东君是有几分急智和话痨的,老段递过来的话茬儿,他都能接上。

    当段一宁有意放缓节奏,甚至一言不发的时候,刘东君甚至还能主动反问没话找话。

    问得尬不要紧,有这个心思就很难得。

    不过终究是底子薄经验差,老段每次变化节奏,小刘同学都要愣一下子,片刻之后才能再度跟上。

    那懵逼果的形象,跟当初陈一鸣在楼梯间里戏弄他时一模一样。

    一点点可爱性质的呆萌,以及陈一鸣最为珍视的——让观者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张脸一起放空的——抽离感。

    陈一鸣在脑海里自动给这个形象做了一番特效处理,p掉脸颊的赘肉,p细脖子,p掉留海推成寸头。

    帅还是带点小帅的,但属于青春活力的那一款。

    也就是说,等到小刘人老珠黄变老刘,也就与刘德华绝缘了,撑死是个刘佩琦的水平。

    先天过长的下巴和人中,让这张脸根本帅不到人神共愤。

    不过陈一鸣要的就是别太帅,刘东君的程度刚好在线下。

    陈一鸣现在要担心的,反倒是别让减肥瘦身“误伤”到那一丝珍贵的抽离感。

    呆不呆萌的倒是无所谓,那属于小刘未来的吸粉利器,与《1951》毫无关联。

    陈一鸣在脑子里运行美图秀秀的时候,场子里的两人已经走戏到最后,段一宁催促刘东君赶紧走。

    小刘同学又不知道怎么办了,是应该转身走人顺势结束,还是应该加一段生离死别的诀别戏呢?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咔!给你父母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谈谈签约。”

    祥瑞通过摄影机,看到一张懵逼250的脸,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镜头,嘴里还在惯性地说着与人物情绪风马牛不相及的台词。

    “我不能这么扔下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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