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女缘离开以后,红怜便没有了之前在马车上期待烛火祭的喜悦。

    她就那样静静地走在街上,朝着前方,迎着不断接近过来的人群,目送着逐渐远去的人群。

    泱君的靠谱,少女缘的顽皮,她的默默等待……有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小小期望着,如果他们是一家三口多好呀。

    尽管他们的确是一家三口。

    耳旁的喧嚣随风飘散,心中的静谧暖暖的,开始逐渐簇拥、安抚着她那颗跳动着的小小心脏。

    想必能在这这等繁华喧嚣的街市上能静下心来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吧。

    就在红怜逐渐沉浸在这种飘飘然的感觉时,便听“噗通”一声,红怜便猛地被撞倒在地。

    被撞倒在地上的红怜护着被撞到的肩膀,还未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一股阴阳怪气的话语边从面前传来。

    “还以为是哪家的贵族大小姐,在这么多人的街上这么心无旁骛地走着神,没想到只是个不长眼的小姑娘啊。”

    红怜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灰,看着眼前一袭白衣,腰间缠满各种各样玉佩,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样貌的纨绔公子,她的表情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抱歉了,是我的不对,对于我的走神,我向你道歉。”

    面对依旧一脸不悦的纨绔公子,红怜倒也没有气愤,好不容易参加一次热热闹闹的节日,她想谁也不会故意闹不痛快的吧。

    说了抱歉后,红怜微微鞠躬,向眼前的纨绔公子表明了歉意。

    面对红怜的鞠躬,纨绔公子显然有些意想不到。可也就诧异片刻,纨绔公子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红怜也在低头的同时,察觉到周围原本拥挤的人群,也为他们之间的争吵留下来相当足够的空间。

    “喂,你不会觉得道个歉就这么算了吧?”

    眼见那纨绔公子依旧不依不挠的样子,红怜也开始认真起来。

    依着这纨绔公子的态度,她应该会很难抽身的。

    想到这里,红怜不由得将手放在腰间的千寻刀上。

    “对于撞到你的事情,我再次表示我很抱歉,走路不看路是我的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对于红怜态度的认真,纨绔公子脸上的表情也开始逐渐转换,而双眼的目光,也开始逐渐打量起红怜的全身。

    “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冬王朝封疆侯的儿子冬然!”

    “你可知冬王朝是个贵族见了我都得给我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喊我一声然少爷。”

    “姑娘你撞了我就想走,这…有点不合规矩吧……”

    “那冬然公子是想怎样。”

    感受到冬然的视线愈加贪婪地扫视着自己的全身,红怜的眸子也愈加冷了下来,攥着千寻刀的手,也愈加用力。

    “我看估计姿色尚且可嘉,照着以前的日子,你定是被我请到府中畅谈几日的。”

    “可今日烛火祭这么大的节日,本公子也兴致缺缺地…这样吧,你就陪我在这街上逛上一逛,想必我的属下们,也有这样的打算。”

    说话间,冬然脸上的笑容愈加猥琐起来,他的手,也距离红怜的衣领越来越近。

    终于,红怜再也无法忍耐冬然的造作。几乎是下意识地,红怜拍开了他的手,拔出腰间千寻刀,猛地后退一步与这几人保持了距离。

    “哈……?你这庸人,竟敢拍开本少爷的手,还敢拿着武器指着本少爷?!”

    见红怜这般戒备的模样,冬然像是被冒犯到了一样,表情瞬间有些变得歇斯底里。

    见自家少爷被拿刀指着,跟在冬然身后的随从们也纷纷抽刀将红怜包围起来。

    面对冬然人数上的优势,红怜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千寻刀,手指在一点点细细地摩擦着刀把。

    她手中的千寻刀是泱原存曾经用过的,并且特地送给红怜作为防身武器的。

    她看着通身红黑色的千寻刀,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摸她所依赖之人的身影。

    那记忆里身穿的名为“煌袍泽”的衣物,同手中的千寻刀一样,时黑时红。

    “呵呵……随从们,把她打晕,给我抬回府里!”

    “是!”

    随着双方的气势愈加剑拔弩张,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街道两旁烛火的照耀下,众人的影子似乎是被封锁着,一动不动。

    而在众人之中的红怜的影子里,一滩滩黑色的液体在不断地翻滚着,越来越多,愈来愈快…

    ……

    “我去你奶的!”

    就在冬然的护卫们即将动手,红怜影子里的黑色液体即将射出时,远处的一声大吼,直接让几人愣在了当场。

    “公子,小心!”

    伴随着重物砸在地上的“噗通”一声,一柄古铜色的长剑携着风以极快地速度咆哮着,擦过一名随从的发梢,径直朝着冬然逼去。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冬然最近的随从猛地拽了冬然一把,然而长剑还是刺入了冬然的肩胛处。

    巨大的后坐力使得冬然被震得后退数步直接摔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瞬间将大片白衣染红。

    那名随从也顾不上什么直接护在了冬然的身前。

    看着随从那坚毅的目光,死死咬着牙想要将疼痛咽回去的冬然瞬间痛苦地放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忤…忤初,杀…杀了他们!!”

    随着冬然撕心裂肺的大吼,呆愣在当场的几个随从也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向长剑掷出的位置,之只见周围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人群围观的地方,恶魔太子天骄,正脸朝地,狗啃泥地趴在地上。

    而在街道一旁的饭馆二楼,邺君泽不紧不慢地将杯中的半杯茶入了口,随后翻过了栅栏,单手拄着地半跪着平安落地。

    站稳身子之后,他还不忘给了还趴在地上的天骄屁股一脚。

    “日你妈,不会好好把我扶起来?”

    “救人就有个救人的样子,你连装逼都装不成,还要这点脸面呢?”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天骄见说不过他,只能毫不掩饰地白了邺君泽一眼。

    也是造孽,你看看人家冬朝太子那“太子双璧”,一个物理输出一个法师专精;再看看自己这边被誉为“幼龙双剑”的邺君泽和奎多恩……

    实力上姑且按差不多来算…但人家“太子双璧”听话啊,人家听话啊。你看看他天骄这边,一个自己说两句话能怼自己两年半,一个两年半憋不出来一句话。

    总而言之,造孽啊。

    咳咳,言归正传。

    天骄、邺君泽两人来到红怜的身旁,将因为突然替自己打抱不平的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红怜护在身后。

    “姑娘,你没事吧。”

    “谢谢…我无碍的。”

    确实红怜姑娘没有被伤到,从红怜被刁难开始到刚才出丑,好不容易憋到现在没有装逼成功的天骄终于忍不住了。

    他指着倒在地上的冬然一脸不屑道:“什么侯爵之子,我跟你讲,你那名讳,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你!”

    对于冬然的怒目圆瞪,向来不谙世事的天骄别说他冬然了,就冬然提到过的那个封疆侯的爹,他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那个什么封疆侯的地位再大,能有自己恶魔太子的地位大?

    “本大爷告诉你,我可是恶魔王廷的太子,太子天骄!”

    “呵呵,这么一看,你算什么东西!”

    笑死,他天骄就不信了,他这名讳镇不住他,有种叫他爹代表冬王朝朝他恶魔王廷开战!

    “你……好……你有种,你等着吧……”

    “伤到了我……啊哈……你等着!!!”

    邺君泽双手持剑,面对不断叫嚷着的冬然,双眼冷冷地盯着他。

    “冬然,你身为王臣侯爵后代,身居高位却不肩负起那份责任,骄纵顽劣,无视政法,恶贯满盈,整日吊儿郎当。”

    “你这种人,还配称为王公贵族,还好意思把自己的身份提到嘴边?”

    话毕,一旁好不容易装逼起来的天骄顿时觉得感觉邺君泽那话起码有一半是说自己的。

    “恶魔王廷的人……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啊啊啊……”

    尽管冬然的已经吩咐过了让随从们围攻天骄他们三人,可指使半天,忤初他们还是将他围得严丝合缝。

    冬然看着为离自己最近的忤初默默地点了点头后,他便忍着巨痛,将那贯穿自己肩胛的长剑拔了出来。

    随着冬然痛苦的惨叫声过后,忤初他们连忙将冬然扶起来,开始一点点朝后退去。

    “公子,彻底成了。”

    在冬然被随从们簇拥起来的那一刻,忤初那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冬然皱了皱眉,忍着剧烈的疼痛,回给了忤初一个十分狰狞的笑容。

    望着冬然一众人溃逃的背影,天骄笑着拍了拍邺君泽的肩膀。

    “不错嘛,凭着咱们俩的气势,能吓退这么多人,可算了有本事了。”

    “你就期待你跟奎老国师说了英雄救美这事以后,他拿棍子打你会轻一些吧。”

    “咳咳…咳咳,看看那姑娘吧,她可能被吓到了。”

    见邺君泽又要拿他开损,天骄直接一溜烟地跑到了红怜身后,开始对红怜嘘寒问暖起来。

    刚才一直在两人身后的红怜见了天骄这般模样,微笑着对天骄说:“想要对我嘘寒问暖的话可不要躲在我的身后哦。”

    “不过,你们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好呢。”

    说话间,红怜又微笑着看向一旁十分嫌弃天骄的邺君泽。

    面对红怜的笑容,邺君泽瞬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对于红怜的温柔,他也是不好意思地看向四周,也没再好意思继续数落天骄了。

    见邺君泽的注意力被转移,天骄赶忙小跑着捡起被冬然扔下的长剑,擦拭掉长剑上的血迹。

    “那个……我的名字叫作红怜,感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啊…啊哈哈哈……没啥,举手之劳嘛!你说对吧,小邺!”

    面对红怜的突然道谢,两辈子没怎么跟女生聊过天的天骄顿时语塞起来。

    他将求助的目光抛向邺君泽,然而邺君泽却仍然没有鸟他,依旧自顾自得看向周围。

    “话说那个什么冬然也是,包括他的那帮手下,实力实在是太弱了,我随便吓一吓就跑了。”

    “仔细想想,他应该也就是个仗着自己爹有实力的富家少爷罢了。”

    “哈哈,真是有劳两位了。”

    对于面对红怜尴尬地自说自话的天骄,身为始作俑者的红怜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附和着用微笑来回应天骄。

    “哼,但愿如此就好了。”

    就在天骄正愁找不到话题而再次陷入尴尬时,一旁观察环境的邺君泽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不知想到了什么,邺君泽有所顾忌地看了红怜一眼,可随后又恢复了神情,对红怜说道:

    “想必姑娘已经听到了我的同伴刚才的自报家门。”

    “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恶魔王廷的太子储君天骄,而我是他的好友,在朝廷中辅佐他的臣子,邺君泽。”

    “对于这次的相救,姑娘不必对我们抱有谢意,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都是能帮则帮。”

    “这次烛火祭来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像冬然那种的三教九流。”

    面对邺君泽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解释,红怜一时间倒也被他突然的转变呆愣住了,可也就转瞬之间,她便恢复了平静。

    “即使这样,我也还是感谢两位公子刚才的出手相助。”

    话毕,红怜微微鞠躬,对天骄两人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算算时间,我与我的家人们约定在洛城圣殿门前相聚的时间到了,两位公子要一起去,朝拜圣殿的大狐吗?”

    “好啊……”

    “不了,此行来到洛城,比起烛火祭相对于更重要的圣殿朝拜来说,我和天骄更想淘些宝贝的。”

    就在天骄刚要开口答应同红怜随行时,站在他身旁的邺君泽猛地朝他的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

    这一拧,直接让天骄闭上了嘴。

    “好吧……我的家人们还在等着我,那么就先在这里暂别吧。”

    “我们的马车安放在城西的客栈里,烛火祭一结束后,我应该便会和我的两位家人离开洛城。”

    “如果两位公子有需要的话,到时候可以去城西来找我。”

    “嗯嗯,姑娘有劳了。”

    见邺君泽表示明显的拒绝,红怜也不再强求。

    待到红怜离开后,天骄一脸恨意地盯着邺君泽。

    “你个刁毛,劳资活这一辈子没跟一个女人搭上话,好不容易来了个英雄救美,你还放人家走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都什么时候还在想着你那英雄救美。”

    面对邺君泽的咆哮,天骄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到邺君泽了。

    “哎…你……”

    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邺君泽开始有些头疼地深呼吸着,缓了片刻,面对被吼着愣住的天骄,邺君泽一脸没好气地骂道:

    “今天晚上咱们入城时你也看到了,城门口那堪比军事基地的城防卫兵,光是咱们俩进城都追了咱起码三条街。”

    “按理说冬王朝和狐族对烛火祭已经这么重视了,那你说,刚才咱们出手解救红怜姑娘的时候,那么长的时间,有没有见到城防卫兵赶过来。”

    看着邺君泽如此正经的解释,天骄也开始认真回想起刚才来。

    “呃……好像确实没有。”

    “刚才我在四处张望人群的时候,我看到城防卫兵们的身影了。”

    “什…什么?”

    “他们只是看了一看我们这边,便重新没了身影。”

    “那估计是被我们身份吓到了吧……”

    听到天骄的发言,邺君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白痴…”

    “我问你,冬然是谁?”

    “那个什么封疆侯的儿子吧。”

    “那封疆侯是谁?”

    “这……”

    邺君泽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有些问到了向来不谙世事的天骄。

    “我真不知道你这太子是怎么当的……”

    “封疆侯是冬王朝东进战线的总指挥官!”

    冬王朝的东方是名为灵山山脉的群山沟壑,翻过灵山山脉,便是太子天骄的恶魔王廷。

    恶魔一族向来与人族王朝不合,现如今的恶魔王,也就是天骄那一直被吊着半口气的父亲天煞,在几十年前率领军队曾与冬王朝在灵山山脉发生过一场浩大的战争。

    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而结束,原本负责东进战线的八方家族接连损失了八方湘武、八方湘勇两名大将。整个东进战线开始由封疆侯彻底接手。

    而恶魔王廷这边,年轻气盛的恶魔王天煞回到恶魔王廷后便陷入了濒死的状态,恶魔王廷的国事至今由老国师奎延冕代行国政。

    随着邺君泽的科普,天骄的背上也开始冒起了一层层冷汗。

    是的,他也明白了。在人家的地盘上把人家的儿子打了,还叫嚣着有种出兵开战这种话……

    综合邺君泽刚才虽说的,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很明显是人家给自己设的一个局啊。

    这件事情传回恶魔王廷的话,会让本就压力山大的王廷党更加风雨飘摇!

    这么一想,他天骄还真是个傻比。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能就这么呆愣着……”

    “那个什么冬然应该还没有走远,我脸皮厚,我去给人家磕头道歉!”

    “好了!”

    邺君泽一把拽住刚想去追冬然的天骄。面对这个一到关键时刻智商不够用的太子,邺君泽也是无奈地叹息道: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比起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继续逛一逛,在这洛城找一找怀表,那块圣物的替代品。”

    “啊…嗯,好,咱们走。”

    伴随着邺君泽的发话,天骄也没有心情再作妖,开始乖乖地跟着邺君泽离开了。

    待到两人离开后,街道也恢复了平时的热闹,喧哗的叫嚷声迎附和着大红灯火展示着街道的繁华。

    “嘎…嘎……”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直通身漆黑的乌鸦正站在一座二层小楼的房顶上,它那血红色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红怜离开的方向。

    …………

    …………

    …………

    洛城深处,一处看似不大引人注目的宅院内,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正表情严肃地闭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伴随着身后的宅院大门被缓缓推开,忤初那沉稳的声音,也随之传入老人的耳朵中。

    “冬烈侯爵,您的计谋,成功了。”

    听到身后忤初肯定的答复后,封疆侯冬烈突然睁开眼。他微微侧着头,表情依旧严肃,丝毫没有正眼看一眼忤初,只是静静地张开嘴,吐露出他那苍老的语言。

    “这样的话,你也该动身了,代表我去恶魔王廷吧。”

    “明白。”

    看着没有过多动作的老人,忤初摸着自己的心脏,微微鞠躬,随后转身就走。

    “我儿冬然,没什么事情吧…”

    就在忤初刚要出门的那一刻,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忤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了原地,沉默地等待着老人的再次发话。

    “吩咐你手下那帮冬锋卫,把冬然带回王都临渊,精灵族的使团最近到那里了,为首的花药师是精灵族最好的医生。”

    “明白了。”

    待到老人的话说完,忤初也默默地离开了宅院。

    “哎……”

    伴随着老人的叹息声响起,宅院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骤然熄灭,大门也在悠长的叹息声中被缓缓地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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