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布告贴出后,陈晓木便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着看新京城内老百姓对布告内容有何种反应,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按自己的意愿发的布告,出乎预料,一直到早上辰时,快要升堂的时候,外面还平平淡淡,路上还不时闪过三五成群紧裹着身上破衣早起寻食的流民,一个个像是没看见府衙外面墙上张贴的告示,并没出现他预科中新京城居民一窝蜂到街上拉流民回家的场景,倒是衙差这边反应比较大,升堂时间到了,也没见到有衙差过来应卯,甚至连府衙门口负责看门的衙差都不见了踪影!看来这些衙差是以集体罢工的形式来要挟陈晓木打消查处她们的意愿。

    果然,辰时刚过,张飞腿畏畏缩缩过来找到陈晓木,拱手行礼后,递上一张签满人名的纸张,陈晓木伸手接过一看,原来这张纸是衙差们所写的请愿书,上面意思很简单,就是要求陈晓木能收回调查她们的成命,她们便可重新回府衙里正常应卯当差。

    陈晓木看完冷笑道:“呵呵,都怕查,看来平常一个个都没少干敲诈勒索这种事!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她们,既然都不想回来,那就都别回来了,这封请愿书,我就当是她们集体辞职书好了!”说完他当即将请愿书叠起来塞进了衣袖里。

    这下张飞腿傻眼了,本来他们也没真的不想干,只是早上过来看到府衙外面墙上贴着鼓励京城里的老百姓举报他们平时敲诈勒索之事的告示!心想,这还了得!说实话,他们的这帮人中几乎没有没干过这种事的,若是真查起来,恐怕他们个个都得进去!

    因为府衙总捕头李剑阁昨天犯事被抓了,作为这帮人的新头头,平时用的黑钱,除了李剑阁,就数他用得最多的府衙里副总捕头石三友,情急之下,立马在府衙门口拦住赶来应卯的衙差,并将其带到告示面前让他们看看告示上的内容,然后等衙差们都来得差不多,就将他们带到他晚上经常去消遣的风月楼里,吩咐风月楼里的主事找了个隐秘房间,供他们躲在里面商讨对策。

    自从昨天李剑阁被抓后,石三友的心情就好比掉进面缸里老鼠心情,又喜又忧,喜的是顶头上司李剑阁被抓进去,总捕头这位置就空出来了,他又有希望能坐上总捕头的位子了!说起来,这总捕头的位子原本就应属于他,在李剑阁上任之前,他便以府衙副总捕头身份,代理总捕头主持巡捕房大小事务,谁知,本来以为是手拿把掐的事,却被李剑阁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捕快越级取而代之,当时险些没把他给郁闷死!

    石三友当下忧的是,生怕这李剑阁在牢里为立功减罪把他给咬出来,若是这样的话,那后果简直连想都不敢想,石三友连夜打定主意,准备今天早上到府衙里点过卯,就抽空去到府衙大牢那边,以巡查牢房的名义,想法见上李剑阁一面,给些警告给他,毕竟他的父母妻儿还在外面,不信拿不住他的这些软肋!

    那晓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新来的知府和通判便抢先对他们下了手,这样一来,即便现时能让李剑阁闭嘴,将来怕也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出事那是迟早的!

    “总捕大人,现今已过了府衙里的点卯时间!我等该如何办?”一众人刚进到房间里,没等石三友坐下喘口气,张飞腿看着摆在那桌上的水漏,焦急的问石三友。

    石三友翻翻白眼,训斥道:“谎什么?现时慌的应该是那新来的知府和通判才对嘛!”

    “可是,可是”张飞腿嗫嚅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万一……!”

    “万一个屁!”石三友一拍桌子,怒道:“张班头,你就会打自己的小九九,试问在场的诸位,那个屁股上是干净的?若我等现时不能联合起来,将来必会被其各个击破,到时大家等着一齐去吃牢饭吧!”

    “总,总捕头”牛小保拱手战战兢兢地问:“那我们现时该怎么办?”

    石三友面沉如水,从牙缝里只挤出一个字:“等!”

    “等?”众人闻听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解其意。

    石三友点点头,加重语气肯定道:“不错,是等!”

    牛小保闷闷道:“总捕大人,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侯?

    石三友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等到新来的这知府或通判派人来找我们回去,并答应收回调查我们的成命,我等方可回府衙接着当差!”

    “总捕大人,知府和通判能向我们当差的低头吗?”张飞腿疑惑道:“刚刚属下看到那告示下面写着,府衙里正欲招一批新衙差来取代我们这些老衙差!”

    “呵呵”石三友冷笑道:“正因如此,就更不能回去了,大家想想,我们这些当差的突然离开府衙,那新京府衙里不就空了,仅凭那几个官老爷能把偌大的知府衙门撑起来?又有谁给他们站堂,缉捕,护卫,出门开道!再说衙差就真的这么好招吗?不仅要断文识字,还得头脑灵活,身手利索再会些功夫,试问这样的人在新京城内又能找出几个!”

    经过石三友这样一分析,房间内的衙差顿时个个都觉得自己才是新京府衙里最离不开的那个人,张飞脚甚至还从陈晓木的角度作想,提出写一封请愿书由他出面送给陈晓木,只要陈晓木能收回早上的成命,再对他们好言抚慰一番,他们便跟着顺水推舟,回去继续当差,这样既避免府衙现时升不了堂的尴尬,又解除以后他们会被调查的担忧。

    张飞腿此言一出,石三友马上连连点头赞同道:“这样好,大家各退一步,互相不伤和气,又都保全了面子,另外还可趁告示贴出的时间不长,看过得人不多,赶紧去撕下它来!”

    只是当张飞腿回到府衙,将写好的请愿书呈给陈晓木时,大大出乎这帮衙差的预料,陈晓木不但没给面子,还把里孒也一并给撕了下来,直接将他们所写的请愿书定性为他们的辞职书!

    张飞腿脑子一抽,随即慌忙跪下对陈晓木磕头道:‘‘通判大人,其实依小人的本意是不想辞职的。”

    “哦!”陈晓木重新从袖子里拿出那封请愿书,打开看了一下,然后指着上面的一个签名,笑道:“这上面张德贵的名字不就是你签的吗?”

    张飞腿闻言咬咬牙,很是无耻道:“启禀大人,小人实是在石捕头逼迫之下才签下的这个名!”

    陈晓木不置可否,盯着他问道:“张德贵,你给本官说实话,你在府衙里当差的这些年,干没干过敲诈勒索老百姓的事?”

    张飞腿呆愣了片刻,最终眼珠一转,涩声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实干过几次,不过那都是被人逼迫的,乞求大人恕罪!”

    “哈哈”陈晓木听后大笑道:“好你个张德贵,你说签名被人逼的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在外边敲诈勒索都说是被人逼迫的!敢情都是别人的错,你自个儿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啊!这个……!”张飞腿习惯性推脱责任,被陈晓木这么一堵,瞬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陈晓木鄙视他一眼,冷声喝道:“给我滚!”

    张飞腿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狼狈而去。

    陈晓木气呼呼地端起桌上茶盅,刚想喝口茶压压心中怒气,卫羽心从外面进来,对他道:“外面有一个名叫张检的前来求见。”

    陈晓木不由一怔,心道:“张检来干嘛?难道皇宫那边又出事了!”当即吩咐道:“赶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张检爽朗的笑声:“哈哈,末将张检,末将西门松,前来拜见陈先生。”说话间,张检和西门松俩人已经一前一后踏进门来,一齐向陈晓木躬身施礼道。

    陈晓木乐了,笑道:“喂,我说你们二位来瞎凑什么热闹,一个三品一个四品,来拜见我这六品的,存心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张检一听赶紧连连摆手道:“陈先生,你可别误会呀!我和西门兄登门是有事相求!”

    陈晓木闷闷道:“二位军爷,你们铁定没有摸错门吗?我这是地方官府,不是太尉府,管不了军中之事的!”

    张检笑道:“你若不是地方官府,我们还不来了呢!找得就是你个这地方官府!”

    “怎么?”陈晓木闻言调侃道:“是张将军的小妾被人给打了?”

    张检转头对西门松咂咂嘴,苦笑道:“西门兄,你看看,这像是咱们老长官对属下说的话吗?”

    西门松伸手挠挠头,嘿嘿,憨笑道:“驸马爷,咱俩过来是真有事求你!”

    陈晓木很有气势地一挥手,爽快道:“咱们都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还说啥求不求的!有事直说好了,别吞吞吐吐的。”

    “好!”张检点头直言道:“陈先生,我和西门兄手下有一批退伍的老兵,他们每个人都在军中待了至少有十年的时间,身上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也没有什么别的技能,很多退伍回家后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因为他们跟了我和西门兄多年,相互感情十分深厚,故而有很多回家吃不上饭的老兵纷纷回来找我和西门兄讨口饭吃,虽然我和西门兄能解决他们一时之急,可长久下来也不是个事!今早一个老兵路过府衙门前时,刚好看到府衙里贴出招聘衙差的告示,于是赶紧找到我,求我能不能以军方的名义和府衙里说说情,把他们给招进来,您看……?”

    这真是瞌睡给过枕头,陈晓木大笑道:“看什么看,叫她们过来吧!不过我要识字!”

    ‘‘识字的!”张检闻言一愣,接着讪笑道:“陈先生,不瞒你说,我这边有百十号老兵,加上西门兄那边也有四五十号,手脚上功夫那都是个顶个的利索,可就是这识字的不多!再说了,识字的谁又去当大头兵呢!”

    陈晓木沉吟了一下,问道:“这一百多号人里识字的大概有多少人?”

    “这个……”张检含含糊糊道:“大概能有七八个吧!”

    “啊!”陈晓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半天没有说话。

    张检见状心里不由一阵苦笑,暗道:“看把你给吓得,就这还是我多说的,实际可能只有三四个识字的就不错了!”

    不过陈晓木最后还是咬咬牙:“行,你把她们都带过来吧,我都要了,她们在战场上为国家出生入死,国家也决不能不管她们!”

    “哎呀,这可太好了!”张检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在屋里一蹦老高。

    “她们都等在府衙门口,我这出来去带她们进来拜见老爷。”张检兴奋的拉起西门松的手就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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