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识得我身份,便不要再惺惺作态!因我陈姓身份追杀我一路,今日在此定与你有所了断……

    那剑客以秭恒难以想象的速度拔出配剑,对着秭恒胸口便刺了过去。

    秭恒大吃一惊,早在那人双手离桌时便有所准备的他,自然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若是别人,这一剑自然奈何不了自幼习武的他,可是这萍水相逢的一剑却在躲闪时刺伤了秭恒的胸膛……

    秭恒吃痛下意识向后退去,那剑如猛兽猎食般扑向秭恒…秭恒再次闪躲,胳膊又中了一剑……

    连续的疼痛刺激着秭恒的神经,成天挂着笑容的脸如今也变得严肃,眉头紧锁……

    此时他仍需要再次闪向右后方,因为陈公子的剑光依旧映上了秭恒的剑,可秭恒的右后方被桌椅挡住,已无可再退。

    “事到如今,只有……”

    秭恒双腿向下用力蹬去,背身跳起。如鲤鱼般在空中飞起华丽转身翻到了桌子后。轻呵一声,将桌子踹起推向陈公子。

    陈的剑死死地扎进桌板,秭恒倒吸了口冷气,他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身体招架了这一击,他还能不能见到以后的朝阳……

    “砰!”……

    一声巨响,木桌被剑劈成两半,灰尘木屑等飘散在空中,一时间屋内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等木屑飘落,二人四眸再见时,秭恒也拔出了那象征身份的暗红利剑,目光犀利地望着眼前人……

    可能秭恒没注意,在方才的打斗中,他上身黛色衣衫已被砍得四分五裂,光滑的上身已鲜红一片,处处皆是伤痕。

    “这等武艺也敢前来行刺,可真是小瞧我陈家……”

    秭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变脸说自己是刺客,可是这个人竟然说自己武艺不好,这可让秭恒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好胜心……

    “方才一时大意,让公子偷袭得手。如今你我都已持剑,秭恒向公子讨教剑法!”

    那人握紧了手中剑,浑身一种莫名的气场威压的秭恒喘不过气。

    秭恒烦躁地扯下被撕碎的上衣,初冬刺骨的寒风吹在秭恒身上,借这股冷意压制体内因伤口逐渐增长的体温……

    “公子小心,秭恒可要出剑了!”

    秭恒这一剑同样优秀,秭恒尽其所能模仿着方才那令人惊奇的刹那一剑……

    而那人却仿佛并不怕秭恒,丝毫不躲反而迎艰而上。

    一声清脆的刀剑碰撞音,昭示着秭恒这一剑……被防住了。

    “什么?”

    秭恒大惊,不只震惊于他防住了自己全力一剑,而是恐怖这惊人的反应能力。

    秭恒在极寒中吓得冷汗直出,他猜测这防御的剑刃,下一秒就要转守为攻刺向自己……

    秭恒给剑发力推开防御架势,瞬间向后退去,果然那一剑在秭恒眉间划过。

    秭恒借此空隙向那人下三路刺去,那人却凌空而起让秭恒扑了个空。

    秭恒即刻转身向上防去,一道寒光正应证了秭恒的猜想,巨大的力量将秭恒压倒在地,秭恒又看见了那人斗笠下的双眼。

    阴暗,冰冷……又好像并没有那么阴暗冰冷。

    他的眼中,阴冷下似乎还藏着能燃尽天下的火焰……

    秭恒此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宝剑,而宝剑上是那人如磅礴群山般的力道。

    秭恒明白,他纵使再练上二十年,也不能与眼前这人斗上十合。

    一时间,秭恒不知道该取笑现在狼狈如此的自己,还是少时面对刀剑师父调皮贪玩的自己……

    “与其放弃,为何不拼一拼呢?”

    秭恒这样想着,也同样这样做了。

    “人无完人,眼前这人纵使武艺绝世无双,怎么也比不上项初尧吧。而天下无敌的项初尧亦不是未尝一败……”

    如若你向旁人打听周家大公子这个人,基本上全是坏话和缺点。但你若向他本人打听,他能讲出一百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优点……

    想必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毫无保留的自信吧……

    一声轻呵,秭恒从那人千钧重的剑力下闪走,打了个滚后猛然起身,趁那人不备向其身后斩去。

    咚!

    又是一声,秭恒的剑又碰上了那人的剑。显然,他又用惊人的速度挡住了秭恒的进攻。

    “你伤不了我的……”

    那人对秭恒说道,语气显然松和了许多。

    这可能就是英雄相惜?秭恒又露出了标志性浅笑,摇了摇头。

    “那可未必……”

    随着话音落下,那人的斗笠和身上的破衣缓缓滑落,那人也大吃一惊,向后背看去。

    秭恒那一剑,的确打中了。从颈到后背,一条细长但并不深的伤口渗出了血。

    秭恒这一剑并没有下死手,相比于那人剑剑皆为取人性命。

    秭恒这一剑似乎更具戏剧性?

    二人都看了出来,秭恒本能杀了他的这一剑,却只斩去了他的衣服和头上的斗笠……

    ?

    那人疑惑地看着秭恒,双方又成了最开始拔剑相对的局势。而此时,一改先前的模样,那剑客也同秭恒一样赤着上身……

    沉默,沉默,除了沉默外还是沉默……

    酒楼里的人看了这场打斗,胆小的早已逃走,胆大的亦只能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现在想必我和陈公子能坦诚相见了……”

    陈公子扯去了粘在脸上的胡须,用碎掉的衣袖擦了擦脸。秭恒这才能看出,眼前的人原来和自己一个年纪,身上虽无甲胄披身,却一种浑然天成的英雄气。

    “你不是代国刺客?”

    “小生早就如实告诉公子,小生唤为秭恒,祖居南阳……”

    此时秭恒再介绍一番,陈公子才察觉出来南阳周姓是周国公一族,而此人的红色配剑正是昔日明帝赠予周国公的宝剑。

    “你是周国公的公子,世人口口相传的周秭恒?”

    “想必世人口口相传的皆是我的不堪吧……”

    陈公子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没了压力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哈哈地笑了起来。

    “公子名声天下皆知,至于是好是坏公子还管他做甚……”

    “世人夸我也好,世人骂我也罢,我仍旧是我,无需在乎别人的眼光。”

    “周公子有此气度,果然不愧是周家后人……”

    “小生自认为逍遥于世不计礼仪道德,陈兄也莫要如此拘礼,唤我秭恒便好。你我一见如故,不若我点一间阁房,你我二人促膝长谈……”

    “既然秭恒相约,某不便托辞……”

    秭恒笑着点了点头,环视了四周酒楼里的其他宾客,算了算也就剩下七人,其他人都在开打时便逃走了。

    “店家!”

    里面吓得半死的店小二小跑了过来,低着头急忙问道。

    “这位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我是周国公之子,今日我与这位朋友在此一聚,今日酒楼内所有来宾的一切开销,都由周府买单。一切损失亦记到周府账上……”

    “是…是……”

    秭恒轻轻一笑,从行李中取出许多指甲盖般大小的金印,金印上篆刻着明帝亲笔题的“周”字。

    此物一出,酒楼内便响起了惊呼声。店小二吃惊地跪倒在地,眼巴巴地看着秭恒。

    “小二,这些金印予你,一枚送给你,剩下的分给在座的诸位。从此后,凭此印但有所需,周府鼎力相助!”

    酒楼内沸腾了,还剩下的七人争先恐后地跪伏在地,高呼国公千年,公子百年之类祝贺的话。

    那小二捧着一堆金印,欣喜若狂地为秭恒和陈公子开了雅间,并布置了酒肉茶水。

    二人席地而坐,虽是初见,却好似一生知音……

    “秭恒好是大气,早就听闻周字金印世间罕有,凭此信物可令国公倾力相助。没想到,今日秭恒却挥洒地如此随意……”

    “陈兄隐姓埋名漂流至此,况且一见面便将我视为刺客。许是有人在追杀陈兄,而今日你我酒馆大打出手,不出半个时辰必传便洛阳城。我观今日酒楼见过陈兄面容的只有寥寥数人,若我能使绵薄之力为陈兄免灾,何不为也?”

    秭恒一番话正说中陈公子的内心,陈公子自己倒了杯酒,惆怅地喝了起来。

    “陈公子方才不方便,现在可否告知姓名。”

    “在我回答之前,不知秭恒可否告知是如何猜到我是陈姓子孙……”

    “陈兄衣着破旧,但破败之内却干净整洁。想必定是名门子弟家道中落,而陈兄莫要忘了,你胸前玉戒上可是刻着陈字啊……”

    陈公子连忙摸向自己胸前的玉戒,见玉戒无恙。便将酒樽放下,叹了口气。

    “不知秭恒可否知道北陈……”

    “听闻昔日四上柱国陈国一家独大,历代明帝为削陈公兵权将陈国一分为三,世人别称为北中南三陈。而几十年前万姓起义时北陈国都沦陷,国公病逝,如今已灭国……”

    “北陈国公,正是家父……”

    “昔日天下大乱,家父出兵勤王。同魏公、周国公、雪域王等人堪定叛乱,镇压恶党后董贼进京又祸乱殃民。未及家父发兵,匪盗因记恨北陈,便杀进陈国,火烧宫府……”

    “当时家父正与诸侯讨董,听闻北陈陷落马上将军队开回故乡,路上军队爆发了鼠疫,自此父亲便再没踏进过陈地。听说……他感染病死在半路,也听说军队暴动杀了他这个主帅……”

    陈公子话音逐渐低沉,秭恒能明显感觉出他讲这段话时,心在滴血……

    “我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自然随着母亲流浪于世,也自然没见过自己那功勋灼世的父亲。我娘说父亲出征前给我取了个名字,凛…而我却喜欢娘经常唤我的另一个名字,伟业!”

    “伟业?好名字,气势磅礴,听起来便仿佛有龙腾虎跃的威猛!以后弟再见兄时便以伟业称之了……”

    “‘伟业’二字,囊括了陈姓子孙的使命,也蕴藏了父母的期待。秭恒身为周家公子,‘秭恒’中也暗指还天下以太平之意,我说的没错吧。”

    “这种事,小生又哪里知道,今天与兄交谈甚欢,本想着也送伟业一颗金印,可惜已经散尽。既然如此,便将此物赠予伟业,出行可行个方便……”

    秭恒从腰上解开一块玉佩,将玉佩递给了伟业,眼中闪着光亮。

    玉佩通体墨绿,晶莹剔透。上边雕满了各种花卉,贵不可言。

    通过伟业惊讶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自然是识得这玉佩。

    “这不是陛下亲赐周家嫡子的和田玉,可是这既然是你的贴身玉佩为什么要送我……”

    “这块玉在世人眼中代表着无尽的权力和财富,可是对于我这种纨绔子弟,有没有这块玉都影响不到我的生活。若兄有此玉佩,沿路那些势力官员亦或豪强便都要为兄行个方便。兄暂时隐名藏世,此玉或多或少能替我在危难之时帮兄一把。日后陈兄飞黄腾达,再将玉还我便是,望兄莫辞……”

    伟业伸向玉佩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脸色僵住,目光上下打量着玉佩。

    良久……伟业收下了它……

    “待日后相见,再还秭恒玉佩。那时,定让秭恒看到不一样的陈伟业……”

    秭恒看见伟业眼中有了光亮,欣慰地笑了笑。

    眼前这个人仿佛有一种隐藏的魅力,让秭恒看第一眼就能察觉出,此人命不凡。

    或许两个相同的灵魂是真的会互相吸引的……

    秭恒如此想……

    世人常说见面第一眼便能看出以后的羁绊,如果说对朝阳是一见钟情,对伟业更像是知己的惺惺相惜。

    “那好,秭恒便静待佳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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