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风声灌入耳朵,袭来一阵微凉。

    芜幽在虚无之境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宽广平台之上。

    周围漆黑,天空映衬繁星圆月。她心中不禁一惊,虚无之境中的感觉竟然化成了实体。

    芜幽低头想着,正看到眼下石桌上有一副空棋盘,她见那棋盘熟悉,伸手一触。天空忽然骤亮,一时间竟难以睁开眼睛。

    炙烤感从周围环抱而来,蒸腾的温度急速上升,似乎要将她瞬间蒸发掉。

    芜幽紧忙提起一股内力,只觉从额间润入一股微凉,逐渐,这微凉遍布全身,她才猛然睁开眼睛。

    伏羲九针泛着微绿光芒正浮在眼前。

    刚刚那骤闪的亮光已经不见了,石台四周草木被那灼热烧的焦糊败落,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苦味。

    伏羲针光华射向四周,周围草木逐渐恢复了生机。

    四周温度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芜幽刚踏出一步,顺着天际划出一道火光,正正落在自己的脚下,她低眼看去,正是一颗泛着紫色光芒的珠子。

    她并没有急着去拾起那颗珠子,而是看着那颗珠子发起呆来。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飘到了她的眼前,对她一拱手道:“姑娘可是岐鹿派弟子?”

    那人抬首,正是尘潇。

    表情,动作,语气,与那日他们在凝飔涯相遇之时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的‘尘潇’手中持着的并不是赤阳,而是一把骨笛。

    芜幽心中一惊道:“你是谁?”

    ‘尘潇’双手一合道:“在下长乘,游历至此,数日不得见白昼,幸与姑娘相遇。姑娘刚刚一触棋盘,这太阳才出来。”

    “长乘?”芜幽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感觉无比熟悉,只是说不出这种熟悉源于何处。

    长乘浅笑一声道:“正是,不知姑娘……”

    芜幽浅声道:“在下芜幽,不是什么岐鹿派弟子。”这一次的回答,比起她与尘潇初遇时,少了戾气和不耐烦。

    “是我唐突,见你额间飞针救活草木,以为你是这人间岐鹿门派神医。”

    “人间?”芜幽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场景,似是与凝飔涯相遇那日有些重复,可又完全不同。

    就在她思绪乱飞时,忽然周围暗涌邪气,眼见天空由白转灰,霎时间,电闪雷鸣。

    长乘眼睛微眯,向空中一望,手中骨笛泛起一道微光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只听他道:“无姬天门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着,便拉起芜幽向涯底跳了下去。

    芜幽只感自己沉沉下坠,眼前虚黑一片,心中慌乱不安之时,却从手指间传来一股浑厚踏实的温度,正是拉着她的那只手掌。

    两人似是着了地面,但眼前漆黑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芜幽的话还没有问出口,一只手指已经压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紧忙收了口。

    长乘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两人静默地站了片刻隐约从四面八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杀生是为了救生,你没有罪,不该受这份苦?”

    “吾有罪”

    “哎,即使你不挥刀,他们也一样会死。甚至,死亡于他们更加凄惨。这是他们的贪念所铸的因果。你若有一丝不果断,整个人间将覆灭。你虽杀了一些人,但更多的人因此活了下来,你何罪之有?”

    “杀同门违背人间正道、杀亲人违背人伦法度、铸造杀孽应遭天谴、吞噬灵魂应遭地火焚身,吾身有罪,吾魂更有罪。其罪为吾所造,不能因其原因结果而消除。”

    “你比我更透彻”

    “吾之命也”

    “你的命,可由帝俊钦点?”

    “吾之命源于人间,成于昆仑,坠于地狱,乃天地人伺时机而定,非谁可点。”

    “好一个非谁可点。他曾说天地人相互制衡,相互平等,可是,你杀人,人间恨你;你违背天规,上天不留你;你傍一身的罪孽,让地狱来惩罚你?你觉得地狱可与天人两界平等?”

    “人间信念铸造神灵,人间恶念铸造地狱。善恶制衡才有天地,善恶要有因果才有人间。三者相生相制,此消彼长,此起彼伏,未知天意流转,亦不知平等所在,吾之沿路前行,愿能达到平衡之处。”

    “哈哈哈哈……陆吾啊陆吾,你可是帝俊走的一步好棋,那我就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是你的平衡点先来,还是我塑造的新世界先到。”

    这话说完,芜幽和长乘眼前浮光暗涌,周围充满了厮杀声,咒骂声,哀嚎声。

    朦胧暗光,看不清眼前景象,但听声音却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杀戮正在进行。

    芜幽听得心惊,抬腿便要冲上前去。

    长乘将他的五指在芜幽的指缝中一扣,道:“眼前的杀戮早就已经结束了,这些,只是幻影。”他语气悲戚,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幻影?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么?”芜幽转向长乘问道。

    长乘将脸转向她,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微光,他缓缓道:“也许,亏得全貌,还可以做些什么。”

    “窥得全貌?”芜幽不解道。

    “这只是神灵契四分之一所绘制的部分,我们只能听到却看不到,如果能集齐另外三部分,窥得全部天机,或许,还可以阻止一场浩劫。”

    “天机?”

    长乘略微点头道:“窥探天机不祥,会折损寿命,多谢姑娘能陪我一见,长乘愿将折寿之劫应在自己身上。我先告辞了。”

    就在长乘身影消失之际,芜幽伸手一抓却没有抓到,眼前灰雾中忽然浮现出一块碎布,正是尘潇身上的神灵契。另一侧,九针化形旋转,正在滋润自己的血脉。

    就在此时,周围又涌上一股邪气,一声铜铃脆响将芜幽从虚无之境中拉了出来。

    芜幽睁开眼睛,自己正在为尘潇输入真气,只见他胸口处泛起一道金光,正是神灵契。

    但此时芜幽顾不得许多,将尘潇扶躺在床上便匆匆寻那铃声追了出去。

    外面天空灰暗,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雾气,隐隐泛着邪魅气息。

    “他怎么了?”灵甦挽着手,听到芜幽的脚步声接近,缓声问道。

    半晌,没有听到芜幽回答,才缓缓转过身去。

    两人对望片刻,芜幽道:“你的伤好了?”

    灵甦没有想到芜幽直接忽略了自己的问题,反而询问起了自己。

    “没事。”

    “你找我有事?”芜幽又问。

    “路过这里,铜铃异动,就来了。”

    芜幽抬头看向天空问道:“这院中邪魅是你做的?”

    此时,整个别院中死气一般沉寂,想是那些仆人都被邪灵所迷,才没有一点动静。

    灵甦沉声道:“这铃,可感应神灵契。我用邪灵将这里封闭,只是想告诉你,这神灵契需要封印,不然可不止这铃能感应得到。”

    芜幽听了不禁心中有些不解,问道:“你不是来夺神灵契的?”

    灵甦一斜眼,望向芜幽,眼神中似是带着一丝幽暗,冷道:“如果是,你会怎样?”

    芜幽心中一慌,竟不知如何回答灵甦这个问题。

    她会怎样呢?她抬眼,透过轻纱望向那个身影一时哑然。

    灵甦将脸别到一边道:“我不会让你为难,亦不会趁虚而入。”

    芜幽听了这一番话,到是觉得有些惭愧,问道:“怎么封印?”

    “灌入内力,或特殊容器。”

    “好,我知道了。”

    灵甦又望向芜幽,浅浅一笑,他与芜幽之间,似乎每次对话都非常简单。

    在你问我答中,答案总比问题少。即使这样,两人都不会再向对方深追答案。

    所以,即使两人在一起配合过,又对对方都产生过幻觉,却对对方依然一无所知。

    芜幽见灵甦盯着自己半天,眼眉一低道:“还有事?”

    灵甦微微侧了一下头道:“你不觉得,死狱中那妖女,与他有什么关系?”

    芜幽一抬头道:“你与那女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她?”

    灵甦一愣,将眼神瞥向一边道:“交易。”

    “又是交易?”芜幽顿了一下道:“你似乎,很愿意和别人做交易。既然这样,可否与我做一个交易?”

    灵甦望着芜幽,不知为什么,竟对她这一番话产生了一丝恼怒。

    道:“不可。”

    芜幽一怔,也不多问,道:“那算了,我想别的办法。”

    灵甦见她如此说,忙道:“你想要什么?”

    “破除邪灵聚体,可有什么秘门?”

    “你问这个做什么?”

    芜幽浅叹一声道:“在天牢中,赤阳外聚了一层污浊妖气,我只是想知道可有方法将这妖气吸收。”

    灵甦蹙了一下眉头道:“他昏迷,可与这有关?”

    芜幽点了点头。

    “你想为他要回这铜铃?”灵甦心中一暗。

    芜幽一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引度妖邪的关键,而非器具。”

    “音乐。”

    “音乐?”芜幽疑道。

    “可安抚灵魂的音乐,或仙乐,或魔乐,在安抚间隙寻找收纳之法。”

    听灵甦说完,芜幽托着腮思索了片刻道:“原来你要魔音是为了这个。多谢,不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拿来与你交易。”

    灵甦冷哼一声道:“还没想好,想好再说。”说完化身便走了,空气中依然涌动着邪灵,灵甦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道:“这结界能维持三个时辰,你要将神灵契封印好。”

    芜幽对着空气,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回了尘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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