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说我傻?”我佯作恼怒瞪着江潇潇,心理却有些高兴。

    “你……你就……就是……比我……比我傻。”江潇潇磕磕绊绊的说。她的眼睛非常明亮,如草原之上的星辰一样。

    “你说的也没错,我是爱傻了你。”我笑着试探。江潇潇闻言,露出困惑的表情,在我以为白说了的时候,她脸上飞起一朵红晕。

    “你……你瞎……瞎说。”江潇潇直勾勾盯着我,又突地转过头去,那一瞬间,璀璨的星光铺洒在她的青丝上,像夜色里的精灵,我忍不住抱住,她轻轻的挣了下,我轻轻的道:“潇潇,我喜……”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我,“真令人恶心,连傻子都骗。”江潇潇闻言忙挣脱了我的怀抱,我怒不可遏的瞪向熏于昭,我好不容易就要与江潇潇晴好如初了,她像和我有仇一样,又一次看不得我好。

    不过,当我看去,熏于昭眼睛红肿,明显哭过,虽然一幅嘲弄的模样,却让人产生一丝可怜。我想起格日勒的请求,不予理会,拉着江潇潇往回走。

    “真是难看。胆小鬼,你连反驳都不干了嘛?骗子,懦夫,你会不得好死的……”熏于昭在背后大骂。

    我气的发抖,仍然强自忍住,手里的力量可能抓疼了江潇潇,她反手过来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温馨叙说了一切。

    “……可耻,烂人,木偶,任人宰割的臭虫,胆小鬼,无能的懦夫……,你是无能的胆小鬼你知道吗?你回来……无能的男人……你最好滚蛋,草原不欢迎懦夫……无能……”我强自忍住,拉着江潇潇快步走远,远远地仍然传来熏于昭的哭骂……

    昨天的事让我一晚都没睡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威天会失败,不懂为何格日勒突然消沉,不理解为何熏于昭要尽一切自己知道的中原词语侮辱我。这些都让我烦恼,以至于大汗的使者邀请我入城同行,我仍然浑浑噩噩,直到被一股锋锐的腥气惊醒。眼前所见的军伍让我惊叹。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骑兵,以至于我以为我又穿越到了一个魔法世界,如果不是看见了高高扬起头颅的末惠大汗的话,他自傲的看着自己的狼骑兵,那种硕大的巨狼,古朴又沉静,从长长的灰白色鬃毛、闪着寒光的牙齿可以感受到凶猛浑厚的力量,如此骑兵,平常骑兵如何能胜?

    末惠的使者传达末惠的邀请让我骑马与大汗同行,马匹被巨狼包围,瑟瑟发抖,让我有些狼狈。

    “哈哈,青兰,你还活着啊,不容易啊。看我这天狼骑卫可还看的过眼?”且儿泊竟然也跟在他身边。

    我面色一定不好看,不然他不会笑的那么高兴:“很威风。”

    “青兰师于大巫,如今我身边国师已殁,青兰有没有兴趣任这国师一职。”

    我闻言猛然看他,表情平和看不出什么,即像认真,又像玩笑,又像嘲讽,我完全搞不清楚他的话意。江潇潇的马被侧边一头巨狼所扰,惊的差点立起来。江潇潇长剑一扬,归剑入鞘。

    “驾前动刀,杀无赦!”一声雄浑的声音传来,不过还未等他来战,那刚才骚扰的巨狼突然嚎叫一声,血喷如雨,众人都是一惊。一股随着血腥而起的残猛气势如山而来,虽不见刀兵,却比刀兵更为骇人。江潇潇跳到我身后,她的身体竟然也微微颤抖。

    “大……大汗……”马车里一个牙齿碰撞的颤抖声音,让我差点没听出来这是熏于昭,“你答应过我的……”

    末惠表情淡淡,良久才道:“好吧,我就让你多送一程。谁叫你以前是我的小妹妹呢。”

    “多谢大汗成全。”声音归于寂静。

    末惠看着那头巨狼的骑士:“天狼未死于战,你知道该怎么做?”

    “末将知罪。”骑士口音拗口,强行说着中原话,“求大汗饶过我的亲人。”

    “不可能。”骑士脸色一暗,“卡里马都!”拔刀自刎,血与巨狼混在了一起。

    如果说巨狼与骑士之血让人觉得血腥,那这一路走来的战场便是尸山血海,如果说巨狼与骑士让人觉得惋惜,那一路走来的尸体让人觉得窒息。血色染红了每一寸土地,道路两边堆满了朱雀人空国人的尸体。我们像走过沉默的功勋,走过这些尸体,刺鼻的味道同样刺痛眼睛。江潇潇环抱住我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我默默地拍拍她的手,既是想安慰她,同样也是想抚慰自己。

    在城门口,末惠饱含激情的用族语演讲,他的将士们志气高昂直冲云霄。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如今之处境,就如战败之囚,他想让我见证他的成功。展示成就必不会放过城中最宏伟的天台,一路走来,城中已然寂寥,沿街可以看到数处焦土,是战争的痕迹。一些没能逃离的民众被押解着跪在两侧,见证着这数百年未有的大变局。

    观天台前早早的就有将领大摆仪仗等待,数具长号同时奏响,迎接草原新的王者,功勋卓越的王者,他们宰杀牛羊举行着祭天的仪式,一派志得意满,一派庄严肃穆。我作为“异族”无法融入进去,对于这里,我只有触景生情的回忆,突然,熟悉的中原语言把我从迷蒙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汝等欲令吾领属来降,吾甚幸之,吾三十而士,有五士郎,三载患罪,贬于威天,心长戚戚,落落不得,苟延残喘。当世之时,世家勾连,倾轧陷害,上奢下糜,何其腐朽。今汗国威临,吾幸至哉。然吾无才无能,岂能失德,岂能失勇,岂能失血,渺然残躯,谓以报国。尔等蛮夷,欲我朱雀之土,岂敢欲我朱雀之士,岂敢欲我朱雀之人,妄想,谬想。”

    “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叫喊的就是这个意思。

    “……罪臣无能,痛失边土,只一死徒谢天下。尔等夷民,妄想吾等曲服,实乃可笑。吾朱雀人才汇聚,必于吾身后宰杀尔等,割首悬城,负今日之恨。吾上承皇恩,下载万民,愧于天下,只许一片丹心负之,皇上,臣罪矣……汝等,可速来,颅在此恭候。”梁汝昌拢起散发,露出青紫的面容,微胖的身躯不再佝偻,颜色不复曾见的谄媚作态,身姿虽孤,藐睨万军。

    一把大刀劈断艳阳,一股鲜血冲天而起,一颗头颅无畏天地。

    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我动容于梁汝昌的精神,困惑于他的坚守,难以想象生命与名誉于他意味什么。

    我本想尽快去了解我关心的那些人的消息,却又一次莫名的被簇拥上了观天台,观天台的亭阁已不复从前的精美宏伟,听闻守将以死守卫,最终阁毁人亡,死于坚守。我看着曾经的那个令人伤心恐惧的位置,难已莫名。

    “这威天终于归于我手了。”末惠台上远望,无限得意,“这阁重新修起来,我听说将军府有不少木材,可以取来用用。”

    “尊大汗旨意。”且儿泊是末惠的心腹吗?此时也在这里。

    我握住江潇潇的手,现在只有她能给我些温暖,江潇潇脉脉的看着我,另一只手从未放下剑柄。

    “你个贱民能滚吗?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熏于昭神经质般的地冲我骂道。

    我对她真一丝好感也无了,我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也不想和她计较,我确实想离开这让我压抑的地方。

    “小昭此言差矣,青兰与我有恩,也算我汗国一功臣,这小小的观天台就是为他准备的。”我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不过在我还没理解明白他的意思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台上,他也是我想见的人之一。

    “参见大汗。”吴未福抚胸一礼道。

    “原来是你啊,请不要多礼。”末惠平和的说道。接着他们用着族语交谈着,面容平淡,很难看出具体的喜怒哀乐情绪,只是让人觉得诡异。我很奇怪吴未福竟然认识末惠,看起来还有交情,不然一个商人能有这般平静?同样,末惠的平静也令人诧异。

    一个使者过来通报消息,末惠与吴未福都笑了一下,交谈不再继续,末惠回头看看我们对周围的人说,表情愉悦而快意:“你们招待好我们的贵客。我去看看我们亲爱的同胞巴图,他领兵过来说是我们的族人,说来此次大捷,还有他一份助力。”巴图?他不是域西总督吗?“哈哈,还有那帮人,真是有趣的同胞啊。”末惠招呼一声,使者侍卫们簇拥而下。

    我不顾疑惑,见吴未福跟着要走忙呼喊住他:“吴伯父,请留步!”吴未福疑惑的回头看我:“你是?”

    “是我呀,吴用!”我自然的道,他茫然的表情突然让我明白他从未见过我。

    “吴用?”身侧传来熏于昭的低语,她又想利用这个词吗?

    “爹爹可见过青兄?”且儿泊上前疑惑地询问。却让我更加震惊和疑惑,且儿泊在叫吴未福爹爹?我没听错吧?

    “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吴未福道。且儿泊疑惑的看回来。

    我勉强笑道:“我以前见过吴伯父几面,可能我离得远,伯父未能看到。”

    “哦,难道是以前做生意时打过交道?不知青公子和吴某做过什么生意?”

    “……不记得了。”我随意的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且儿泊,你的中原姓名不会是叫吴曳海吧?”

    “青兄如何知晓?”且儿泊或者说吴曳海有些奇怪,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我不由心里苦笑,原来一直以来我就没离开过吴家,不管这些了,我还是问问我想知道的吧:“吴伯父,可有两位小姐?”

    “确实曾有,公子如何知晓?”

    “听闻,听闻。”我一想他的话又是一愣,“为何伯父说曾有?”我心脏砰砰直跳,难道消息没传出去,吉呼甲骗了我?还是顾雨词没把消息传出去,没有看懂我的信息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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