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正在那里卖弄着,对七阿哥道:“夜不寐可不算小毛病,当早日治,我这里前几个月得了两盒好沉香,您一会儿带上配药配香使吧……”

    七阿哥不想再提这个,岔开话,道:“算算日子,圣驾快将折返,你们两个还要去‘迎驾’吗?”

    要是出迎的话,也不能随便去,得先上折子请旨,得了恩准后才能出迎。

    眼下也到了请旨的时间。

    九阿哥听了,立时心动,望向十阿哥。

    圣驾今年没走海淀,走的是昌平跟怀柔这条线。

    要是出迎的话,迎一天就是到小汤山,迎两天就是到怀柔。

    小汤山的话,正好可以顺便看看行宫装饰得如何。

    怀柔的话,要是时间宽裕,还可以去红螺寺转一圈。

    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时节,出去熘达熘达也好。

    十阿哥看出九阿哥心动,点头道:“九哥要是想去就请旨吧,我在后头联名……”

    他没有提十二阿哥。

    随扈的时候,皇父没有点十二阿哥,这个时候添上十二阿哥,只会叫十二阿哥不自在。

    九阿哥也想到这这个,道:“行,那就咱们兄弟两个联名,去怀柔迎驾,七哥跟十二弟看家……”

    十二阿哥神色不动,要是去其他地方,说不得他有兴趣;可是去御前,压根就不惦记。

    京城到怀柔一百二十里,出迎百里,也是他们当儿子的孝敬。

    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在昌平的果园订下果子。

    去年糖水桃子、糖水苹果少了都没够吃。

    皇子府花园内,挖了地窖,也可以多存些苹果跟秋梨。

    兄弟说完闲话,就吃喝起来。

    *

    正院东次间,妯里几个也吃上了。

    如今京城流行燕翅席,都是功夫菜,她们妯里贵为皇子福晋,吃的也是有数的。

    十福晋仔细地看了一遍菜品,纳罕道:“怎么跟上回四姐请客的菜式不一样?”

    上回也是燕翅席。

    可是眼前这些压桌小菜也好,大菜也好,鲜少有跟上回重复的。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是时令的缘故么?”

    因为眼下的菜中有一道菊花燕菜,用的是鲜菊花;还有一道蟹黄鱼翅、一道熘河蟹黄,也是这个时候独有的。

    舒舒点头道:“他们家的燕翅席做的精细,四季菜谱不一样,还有单独的清真席。”

    七福晋立时道:“那等到冬日里,我过生日,也叫他们家的菜,到时候咱们再见识一回冬天的菜谱。”

    舒舒笑道:“那我们等着。”

    十福晋吃了一口蟹黄鱼翅,满口生香,道:“那我请春天的席面,找个日子请客。”

    妯里三人都不差钱。

    七福晋想了想,道:“四嫂那边九月发动的话,十月里出月子,正好冬月请客,人还能多些。”

    各家虽搬出宫小三年,但是除了温锅宴之外,基本没怎么办过大席面。

    因为直郡王之前有孝,没有女主人,这几年也没有人摆酒。

    三贝勒府这里,三福晋生孩子带孩子的,也没有正式宴客。

    后头的兄弟、妯里跟着从众,也就没有怎么大宴宾客过。

    “三年了,除了八阿哥娶侧福晋那回,居然没有宴过几回……”

    七福晋唏嘘道。

    十福晋没有见过大福晋,也没有情分,道:“那新大嫂进门了,以后行事要随那边么?”

    七福晋点头道:“多半如此了。”

    舒舒觉得,到时候宴席也不会多。

    等到继福晋进门,行事谨慎,也会从例的。

    没有前例可循的时候,不会多事。

    如此也好。

    舒舒不厌烦赴宴,可是不喜欢大宴。

    大宴就是凑数的,怪累的,也没有意思。

    像是这种兄弟妯里之间的小宴就自在许多,大家说说笑笑,打牌说八卦,也是解闷了。

    等到吃完午饭,妯里仨吃了一会儿茶就散了。

    今晚皇子府这里,还有第二场席面。

    就是皇子府幕僚侍卫的家宴。

    也是叫的燕翅席,只是不是中午的头等,而是二等的。

    不差这二两银子的差价,规矩如此。

    前头开了三桌,后头开了一桌。

    舒舒这里,招待的都是后头住着的僚属之妻。

    有桂珍格格,其他人往来的不多,可也是相熟的。

    只有张家大奶奶年岁大,跟大家长了一辈去,其他也都是小媳妇,比舒舒年长不了几岁,活泼俏丽。

    张家大奶奶也是高官之女,只是旗汉规矩不同,所以之前来皇子府的时候有些拘谨。

    可是次数多了,两家还是姻亲,也自在许多。

    眼下典仪多了曹曰瑛,可是他是鳏夫,由妾室打理生活,没有资格到皇子府宴饮。

    因此,今天的小宴没有外人,大家都自在许多。

    张大奶奶看着大家的自在,带了羡慕道:“旁的不说,只说在旗的姑娘享福,媳妇也自在。”

    成亲就分家就是个好习惯。

    不用多年媳妇熬成婆。

    她这里,继子媳妇都进门了,可是在公婆之前,还是侍膳。

    虽说不用一日三餐来,可是想想这十来年,也叫人心酸。

    富庆之妻道:“在旗各种老派规矩也多,还是在娘家当小姑奶奶的时候最金贵。”

    张大奶奶听了,看了舒舒一眼。

    她们家就住在皇城里,关于旗人选秀的规矩,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少不得以为小姑奶奶的金贵是从“八旗选秀”上来的,可是张大奶奶晓得,不是那样的。

    就是包衣人家,长女也不同,可以当娘家大半个家。

    八旗重姻亲,主要也是因为女儿金贵的缘故。

    像九福晋这样的姑奶奶,谁家不爱呢?

    即便嫁入皇家,也不失底气,都说九福晋有福气,确实是有福气之人。

    桂珍挨着舒舒坐,低声道:“几家左领太太与管领太太都打听来着。”

    前头坐了三桌,女卷这里只有一桌就是因为舒舒精简了人数。

    按照惯例,既是家宴,僚属人口的话,女卷这里,那九阿哥名下左领与管领太太也能在皇子府混上一顿饭,可惜的是,舒舒只允许她们请安磕头,都没有搭她们的话茬。

    “心高着呢,恨不得当这府里的主子,我只能敬而远之了。”

    舒舒轻笑道。

    去年是盯着她身边丫头,又舍不得长子,多是拿着次子与侄儿凑数;今年她生产,外头传得邪乎,她们就又钻营着,想要将姑娘送府里当差。

    后来府里要进丫头,就有心高的千金小姐报上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府里这边初选,就没有选这些职官人家,都是从无职包衣人家选的。

    因为这个,她们的算盘落空,还有人求亲告友的,将话风传到宜妃处,简直是不知所谓。

    为了这个,舒舒是彻底恼了。

    桂珍听了皱眉道:“还当自己是内务府包衣呢,非惦记着当二主子?”

    舒舒听了,笑道:“还真是内务府包衣,姐姐是提醒我了。“

    这两个左领、一个管领人口虽挂在九阿哥名下,可是因为九阿哥没有下旗,所以实际上他们依旧是内务府包衣。

    入府没戏,可以入宫。

    舒舒打算她们下次入府请安的时候说一嘴,想要送女儿当差的,这边直接给报上去,可以参加明年正月的内务府“小选”。

    因为九阿哥不善饮,今日席面即便烧酒、黄酒齐全,可是男客这里也都适量。

    大家都是皇子府的僚属,这里也不是能畅饮的地方。

    反倒是女卷这里,桂珍也好,富庆妻子也好,都是有几分酒量的。

    舒舒也就多吃了几杯甜酒酿。

    等到宴席结束,大家散了,九阿哥回来,就看到一个微醺的舒舒。

    九阿哥见状,坐在炕边,道:“难受么?叫人预备醒酒汤了么?”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不应声。

    九阿哥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醉了?”

    许是秋天到了,人容易变得敏感。

    舒舒想到了富察侧福晋,也想到了鼎鼎大名的“小年糕”。

    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都是皇子名下旗属人口重臣。

    八旗人口就这么些,哪个左领下没有高官呢?

    等到九阿哥分下旗属人口,人家的野望,就不是往府里奉承递话。

    到时候真要指下人,就是皇命。

    舒舒想着,在九阿哥腰上拧了一把。

    九阿哥看出她不痛快,也没有躲,还往前挪了挪。

    这身上也揪不起来多少肉,舒舒反而不忍心,轻哼了一声,撂下手,道:“我心里不痛快!”

    九阿哥拉了她的手,道:“怎么了?可是有谁不恭敬,气到你?”

    舒舒点点头,道:“我今天没有招呼几家左领太太过来,那几个左领啰嗦了没有?”

    九阿哥道:“赔罪来着,叫爷训了,爷跟他们说了,再有人给脸不要脸,惹你不高兴,那他们的左领也可以换人!”

    舒舒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可是想到总有一天要分旗属人口下来,数量还不会少,她就看着九阿哥道:“包衣还好,要是正经旗属人口呢?像老师家一样,大族大姓的,一二品的高官,到时候咱们也得客气着。”

    九阿哥竖着眉毛道:“哪有那样的规矩?主奴有别,他们还敢不敬主子不成?眼下是他们体面起来,那也是尊卑有别,做到尚书侍郎又如何?除非抬旗,否则就是两层主子,红白喜事、逢年过节都当入府请安执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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