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南门城外,薪柴堆成小山。

    熊熊烈火炙烤大地,让原本凉爽的清晨,直接抬升至正午气温。

    火焰中夹杂着浓烟,在没有风的空间内恣意攀升,让十几里外的淮水北岸都能看见。

    为了保持火势,江东将士拿着柴排着队,往燃烧范围添柴加薪。

    大火堆旁围满了人,好像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一般。

    孙权不是巫术祭司,也不是喜欢玩火的少年,他让将士在城外点火,单纯为了刺激守城官兵。

    因为那草料不是它物,而是田里割来的稻禾茎叶。

    周泰提议割稻当军粮,孙权当时认为麻烦否了,最终决定当着寿春守军焚烧,用张纮的想法瓦解士气,而此时城上守军一言不发。

    这群匹夫,气死了吧?

    孙权一脸得意之色,突然踮起脚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周泰见状凑了上去,抱拳问:“主公,您有事吗?”

    “刚才看见完体将军出现在城头,幼平代我去‘问候’几句,他看到亲手种的稻子化成灰,总该听听种田人的想法”

    孙权本想派纪灵上前,可附近并没有对方身影,估计正在指挥部曲搬稻草,所以便把周泰抓了‘壮丁’。

    “呃末将不善言辞.”

    周泰心说这不是找骂么?便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他说话时也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个顶替者。

    孙权觉得周泰是身边人,没刻意顾及他的感受,正色说道:“不善言辞才要练,舌头也能当武器的,若能把夏侯惇激出城,破城可算你的首功。”

    “唯。”

    周泰见孙权坚持,只得硬着头皮抱拳应下,然后引马径直往城门口而去。

    夏侯惇扶着城墙目眦欲裂,他对这季稻子白种已有心理准备,但孙权焚烧粮食的作法让他愤怒。

    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很多时候收成还要看天时,老天爷稍微开点玩笑,地里的作物就会颗粒无收。

    夏侯惇主管屯田,尤恨有人糟蹋粮食,他认为孙权的行为,已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碧眼儿,你该死啊!

    天人交战之际,周泰已来到城下,冲着夏侯惇大喊:“兀那独眼汉,眼前的景色怎样?是不是已经看饱了?你们若继续负隅顽抗,就会跟那些稻子一样,被我们挫骨扬灰。”

    夏侯惇向下怒喝:“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孙权小儿不敢上前,纪灵也死了么?”

    “一个瞎子,傲慢什么?”周泰冷哼:“有胆就出城一战?我周泰让你三招。”

    “周泰?无名小卒,也敢来搦战?”

    夏侯惇不屑怼完,旁边秦翊小声提醒:“听说这厮是孙权亲信,应该有些勇武傍身,只是为人嚣张跋扈,真想捅他几个透明窟窿”

    由于张飞和周泰身形相似,秦翊今日近距离看到真周泰,却想起几个月前假周泰的嘲弄,新仇旧恨同时叠加在一起。

    夏侯惇侧身过去,小声安慰:“咱们坚守城池,等孟德的援军一到,无论纪灵还是周泰,皆土鸡瓦犬尔.”

    “喂,瞎子,你嘀咕什么?要投降献城趁早,我们把粮食烧了都不给你吃,再这般傲只能吃土,就像去年李术那样,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周泰劝降的话没结束,反被夏侯惇粗暴打断。

    “就你这嘴皮功夫,也有脸学人舌战?你自己不嫌丢人,我都觉得耳朵受辱,回去告诉孙权小儿,寿春存粮还能吃半年,想打多久我都奉陪,但是等到孟德援军赶来,你们别夹着尾巴逃鼠窜。”

    “哼哼,眼瞎又嘴硬的东西,那就慢慢等援军,可千万不要灰心”

    周泰放完狠话,调马欲转身准备离去。

    将行未行之际,周泰忽又勒住缰绳回头,冷冷笑道:“瞎子,有件事忘了提醒,刘备与龚都在汝南举事,目前大半个郡都已响应,你猜曹操顾不顾得上寿春?哈哈哈.”

    远去的背影同时带去笑声,夏侯惇凝重的脸上又添新愁,江东以前的造谣没人会信,但刚才周泰的话却可能性极大。

    刘备去年就来过汝南,与那边的黄巾也不是首次作乱,袁绍派他在汝南骚扰合情合理。

    夏侯惇不担心许都有危险,而是担心寿春得不到救援,因为曹操要救也会先救许都。

    秦翊见状安慰道:“将军不必理会周泰,江东也不是首次耍诈,咱们守城已守出经验,只需耐心待援就行。”

    夏侯惇不置可否,转身询问刘馥:“元颖,城中军粮还够多久?”

    “将士们守城消耗大,粮食消耗也相对多些,我精打细算用到现在,也只够半月余粮”刘馥诚实回答后,又感慨道:“孙权的战船封锁了淮水,水路补给定然送不到,若广陵陈登再无动于衷,咱们后面可不好办.”

    “城外传言周瑜在攻打广陵,也许陈元龙正自顾不暇,即便广陵或徐州能送补给,不一样也要通过淮水?江东的舰船数量庞大,我们难以与之匹敌.”

    见夏侯惇凝眉摇头,刘馥着急追问:“那怎么办?曹司空多久能回来?寿春一旦粮尽,则必然守不住的.”

    此时城外大火还在加剧,夏侯惇瞳孔内火苗晃动,仍正色说道:“孟德在许都对我说过,入冬前定能战胜袁绍,他当时铿锵有力,应毋庸置疑。”

    “入冬前?”

    刘馥瞪大了眼睛,心说现在还是盛夏,离入冬隔了个秋天,加上行军赶路的时间,寿春还得坚持小半年,如何用半个月的口粮,坚持住半年时间?

    我是州刺史,不是粥赐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道守到惨烈之时,也要学庐江人吞泥丸充饥?

    不行,我不能那样死去。

    刘馥纠结片刻,忙对夏侯惇谏言:“将军,寿春的存粮已不多,您还是早做打算,实在不行可以突围出城,淮水那么长的距离,我不信孙权都能封得住,总有地方可以渡河”

    夏侯惇表情严肃,摇头回道:“寿春乃淮水门户,若轻易放弃此处,江东战船就会直扑许都,即便为了许都的安危,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弃城。”

    “可是城中粮食.”

    刘馥话虽没说完,但夏侯惇却已知其意,只见他独眼中布满了坚毅,跟着说出刘馥、秦翊都震惊的回答:“粮食不必担心,我在城中还有留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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