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武功越来越高,人却越来越懒。

    有了船帮的照顾,他是能乘船绝不坐车,能骑马绝不走路,整一个四肢俱全的废柴造型,就差要人帮忙喂饭更衣了。

    偏偏这活儿好多人还抢着做,好像多美的差事一样。

    尤其是陆泽北上途中,时不常的去主要城镇转一转,然后就闹出人命案子来,死的还都是当地放赈施粥、修桥铺路的良善士绅,名声越来越臭。

    那些伺候他的人态度越发恭敬。

    没法儿不敬着,这位道爷干的事情换到别人身上,早给弄死八百回了。

    就他们船帮,别看在绿林道上威风八面,到了这些大户人家门前,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基本上属于跪着要饭吃。

    没办法,人家哪一户后边至少有一位举人老爷,或者进士老爷站着。

    而这些举人进士又有同学、同乡、同科乃至同僚,拐几个弯就能勾连上南京或者北边某个部的堂官,你把人家惹不高兴了,一张二指宽的条子递过来,就有敬业的兵丁严格查验货物是否合法,是否交过税,交了多少次厘卡……

    敢闹腾,那么名门正派的人就要找上门来,行侠仗义。

    比如本省最强的五岳剑派之一衡山派,就是船帮要小心呵卵子奉承的上家,基本上船帮在这里做得买卖,得先让人家扒一层皮。

    没有这些绿林帮会的诚心奉养,那些大派弟子怎能有足够多的钱粮药物修炼高深武功?

    至于陆泽这个层次的,他们想都不敢想。

    上一位总瓢把子大概想过要跳出这层次,然后就噶了。

    新上任的帮主虽然是他儿子,看起来更谨慎,更没脾气。

    陆泽搞出那么大事情,每件都能让船帮的头目心惊肉跳,整日担心来个大侠斩妖除魔,结果从宜章直到衡阳,太平无事。

    神人啊,活神仙啊!

    要不是人在面前还吃饭睡觉,他们都想点三根香供着了。

    ……

    陆泽其实没他们想得那么神,也就是把名单上的责任人和受益人收拾了,余下的光争家产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找他麻烦。

    当然这名单就不仅仅是柳重元给的,还有风清扬给的,加起来老长了,足够他快活一阵子。

    不过可以想见,等他从南到北走完了,也就南直隶地界儿,该有人出来说话了,不然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走走停停,到底还是到了衡阳,当地堂口送来最新情报,有个口条便给的小哥给他生动活泼的再现了最有趣的一件事。

    前几日,华山派大师兄,新一代“神剑”令狐冲,在回雁楼与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一场大战,差点把楼给拆掉一层,过程非常精彩。

    前因是在场之人听他们对话后脑补而成,大约是田伯光掳了恒山派小尼姑仪琳,正欲行禽兽之事,被令狐冲发现,假扮劳德诺引他出来相斗,不料交手几招就被认出身份。

    田伯光武功极高,当世只有大派掌门级别才能稳胜,偏生有一身好轻功,打不过就逃,故而能逍遥多年,闯下“万里独行”的诨号。

    令狐冲虽经陆道爷催熟,奈何这两年因情伤小师妹之事,几乎没什么进步,打了百十来个回合就中了一刀。

    伤势不重,却成了胜负关键。

    田伯光嬉笑讥讽引起他的伤心事,终于情绪失控发了狂,解开右手尾指的那道剑气,给了那淫贼一记狠的。

    田伯光给吓了一大跳,仓惶逃跑。

    令狐冲却被爆发的剑气反噬,冲入丹田搅乱了真气,当时就吐血倒地。

    好在休息一阵缓过劲儿来,与仪琳一起赶到衡阳城,在城郊被田伯光衔尾偷袭,又中一刀。

    田伯光挟持仪琳到回雁楼,令狐冲带伤追至此地,二人一番刀剑拼杀,期间泰山派天松道人和师侄迟百诚下场杀淫贼,反差点被田伯光砍死,多亏令狐冲出剑相救,才只是受了重伤。

    令狐冲却因此伤的更重,尤其是第二次爆发剑气后,丹田彻底乱成一锅粥。

    倘若只是如此还好,最妙的是他们刚刚打完,有个一旁看热闹的胖大和尚却认定那小尼姑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在场观众都看不过眼,大师瞅瞅你自己长相,再看看人家仪琳小师傅,能是你生出来的?

    可大和尚武功高的离谱,一声狮子吼差点震塌了回雁楼,令狐冲当场昏死过去。

    仪琳也是为救人,声称若大和尚能救了令狐师兄,便认他做爹爹。

    那大和尚自称不戒,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当场以浑厚真气压制住令狐冲丹田内的乱子,得意的哈哈大笑不已。

    令狐冲恢复行动能力,只是不能用真气,暂时好像没问题,皆大欢喜。

    一场大戏落下帷幕,小哥说得满嘴白沫儿,陆泽便赏他一口药酒,炼化后足够他提升一年半载内力。

    瞧瞧,这就是伺候陆道爷的好处。

    打发走了人,陆泽抄着手望着船外两岸山川景色,嘿然一乐。

    看来无论自己怎么搅合,一些事注定还会发生,只是换了个方式,不过变化总是有的。

    令狐冲那小子到底没有逃过这一劫,以后且有的难受,至于生死如何,看他的造化啦,陆道爷看戏就好。

    衡阳城里没甚热闹好看,他名单上的目标也闻风而逃,一时半会儿难以追索,陆泽暂时放过,径直行船到衡山。

    他如今人憎鬼厌,一身的杀孽和麻烦,便不好再去人家宫观挂单。

    好在船帮安排的妥当,早精心安排了闹中取静的房舍,全新的被褥,跑腿的小厮,丰盛的食物,保证他陆道爷能找到家的感觉。

    陆泽表示非常满意,继续保持。

    安置停当,照例是安排沐浴,洗去风尘,更换衣物。

    其实他现在已经寒暑不侵,基本不出汗,新陈代谢远比常人慢,一个月不洗澡也没有灰垢,更无异味。

    他能以真气流布体表,衣物纤尘不染,穿几天也跟刚洗过一样。

    换成其他修道之人,怕是早已跑进山里闭关,一口气修到进无可进才会出来。

    陆道爷却喜欢人间烟火气,照常保持良好习惯。

    ……

    晚课之后,陆泽本打算做蛰龙眠,忽听外面有人喊:“不要走了淫贼田伯光!”

    此时衡山城中汇聚八方奇人异士,高手如云,寻常宵小之徒早都收敛了爪牙,哪敢出来找刺激。

    偏生这田伯光,仗着轻功卓越,竟胆大包天在城内逗留,大喇喇的睡在群玉院。

    这里其实是日月神教的一个据点,他这种邪道人物住着正合适,本不用担心出纰漏,孰料有人半夜打架踩碎了他房间的屋瓦。

    田伯光被打扰好事,恼火之下大声喝骂,被人听出来身份。

    放在平时,一两个白道高手未必敢追击,也追不上。

    现在满城都是正道人士,人多胆气粗,敲锣打鼓的一通吵嚷,登时闹得人尽皆知,纷纷群起而攻之。

    田伯光裹着外衣狼狈逃窜,还不忘了咯吱窝里夹着自己的刀和行囊。

    他如同风中落叶在屋顶飞纵,脚下轻轻一点,便能窜出三四丈,几乎看不到起落顿挫,真如流星赶月、陆地飞腾,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抢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冲出衡山城。

    后边没了追兵,田伯光骂骂咧咧的系好衣襟,盘算着今晚围堵他的谁家有年轻闺女,回头要祸害几个来出了今天的恶气。

    正赌咒发狠,猛不丁觉得周围气氛异常,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拔刀在手,定睛看去,见一个人影站在几丈外。

    “谁?!”

    田伯光仔细一看,月光下,赫然是一位英俊无匹的青年,穿着宽阔道袍,单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上下打量自己。

    来者自然是陆泽。

    他也是随意穿了外衣提剑出门,仗着神识感应判断方向,再运少阳神功提起速度,后发先至的赶到了田伯光前头。

    换成别的闲事他未必会管,但此等淫贼,遇到了一定要杀,这是积累功德。

    田伯光不认识陆泽,但一看那张脸就觉得分外讨厌,皆因他自己长得丑,正经人家好姑娘看不上他,当淫贼也得用强。

    此生唯一下不去手的是衡阳遇到的仪琳,那菩萨一般的圣洁面容令他自惭形秽,甚至兴不起邪念。

    他便是为此憋了一肚子火,当然也有被令狐冲骗了两次的郁闷,正需要发泄的时候还被打断。

    正好,可以拿这小帅哥去去火气。

    想到此,田伯光甚至忽略了此人是如何截住了自己,脸上堆起狰狞之色,嘿嘿笑道:“小道士胆子不小,敢孤身一人来找田大爷的麻烦,合该你倒霉。”

    晃了晃长刀,煞气外露,向前迫近。

    陆泽无视他的威胁,却先问道:“你就是淫贼田伯光?”

    “老子便是‘万里独行’田伯光,恁多废话!”

    田伯光焦躁的叫喊起来,下意识的忽略淫贼二字。

    往常他一直以此为荣来着。

    陆泽微微颔首:“你跑吧。”

    田伯光一怔,蓦地醒悟过来,再看眼前这道士,恍惚融入夜色之中,凭他的眼力、刀意、真气居然都无法锁定。

    看不出深浅,是个高手!

    田伯光觉得喉咙发干,脚下作势迈步前行,却倏地斜穿出去三丈,好似有无形的牛筋绳扯着他身体,眨眼间没入夜色之中。

    陆泽悠然念道:“游戏开始了。”

    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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