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合奏渐入佳境,从婉转悠扬忽而至肃杀铿锵,杀伐之音引得人气血动荡,陆泽以元神震慑周身内息,但观其变而不应其动,任由四肢百骸、百经千穴随之往来跳动。

    近在咫尺的令狐冲感受最深,丹田内息蠢蠢欲动,似乎又要冲出来作祟,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心意生生摁着,不让他乱动打扰。

    而嵩山派三人也冷静下来,不由自主陷入那绝妙乐曲之内。

    更有许多追兵相继感到,如岳不群等五岳高手,还有何三七、闻先生之流,杂七杂八少说百十号,聚拢在山谷之内,却都如落网的飞蛾,靠近一定距离就被迫停步,不敢上前搅扰。

    不知过了多久,琴箫之音自繁复而清雅,从杀伐归于静谧,箫声裂空远去而袅袅回音,琴音铮铮而止却余音戛然。

    一曲奏罢,听者恍若沉浸梦中,半晌无人能言。

    曲洋和刘正风放下乐器,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丁勉等人如梦方醒,重新提剑,大喝一声:“曲洋受死!”

    忽听有个清越之声回荡山谷:“谁要杀我神教长老?”

    这声音似乎从天空正上方传来,却又同时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其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韵味,更有一份不容置疑的霸道含而不露,令人生不出丝毫的抗拒之念。

    丁勉的动作生生僵在原地,陆柏费彬如临大敌,警惕的四处张望。

    陆泽循着神识中一缕牵绊,率先找到声音来源。

    竟然是瀑布左侧隆起的山岩顶部,不知何时多了三道人影。

    最高者一身大红长袍,网巾束冠,面如满月,额头宽广,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龙准长直,唇厚而润,耳阔而丰,最妙的是一双丹凤眼,清澈如水,瞳仁闪亮,望之有神。

    用相术来说,这是标准的“天人相”!

    这人的面相身姿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或者亦男亦女,非男非女,顾盼之间娴雅如纯水,目光流转时却威凌似霸王,可说是集中了男女优点之大成。

    他/她坐的最高,仿佛那里便是王座。

    右边一名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一副慷慨豪气的格局,偏偏被他/她拦在身前。

    山风一来,吹得男子发丝飘舞,他/她便抬起纤白玉手轻轻理顺,又或扯直外袍上的褶皱,又或摘走飞来的草叶。

    那男子对此颇不耐烦,一再抬起胳膊拒绝或推开,他/她也不着脑,只是一而再的重复此等动作,乐此不疲。

    他/她的身上似乎融汇了少女的顽皮、长姐的宠溺、慈母的怜爱,和女神菩萨的悲悯,极度复杂,令人无从琢磨其本来面目。

    左后方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手捧一柄玉装长剑,低头不看二人的动作。

    如此诡异的场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下方群雄都是大吃一惊。

    无论三人是突然到来,还是早就在那里了,都是超出他们常识之外的诡异现象。

    陆泽却恍然明悟,这是以极高的精神修为,干扰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让大伙儿都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这份实力,比番僧乩竹更胜一筹。

    到底是什么人!

    丁勉完全看不破三人实力,提起全身功力,沉声喝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天人相的丽人头也不抬,只当下边的人都不存在。

    那豪气男子有些烦躁的喝道:“他/她就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

    所有人心脏几乎停跳一拍。

    这是个江湖正道都不敢随意诋毁的名字,实打实杀出来的天下第一!

    曲洋长老闻听抬头看去,那豪气男子便是总管杨莲亭,而那高一头的丽人……他使劲端详,不敢置信的惊呼:“东方教主,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日月神教高层们认识的,是那位昂藏七尺豪迈男儿,虽然长相英俊,却一派阳刚,怎地变成这等男不男女不女……也不对,是妖异,妖异的模样!

    以曲洋的心性之坚定,此时也感觉魂儿都要飞起来。

    难怪东方不败近几年不见教众,都是让这杨莲亭代为发号施令。

    难怪最近干脆连黑木崖都不呆了,跑到江海之间游荡,却原来已经面目全非,不得不如此。

    纵使曲洋已决定退出江湖,等同于叛教;纵然他遭到这位下令追杀,险些丧命,仍是忍不住胸中火气翻腾,怒喝道:“东方教主,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一定是某种鬼蜮手段暗算导致的此等结果。

    杨莲亭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自己讲啊,我说他们也不肯信。”

    那丽人总算微微抬头,只是瞥了一眼下方,曲洋心头如糟重锤痛击,踉跄倒退数步,嘴角沁出血渍。

    “念在你对本教主还有几分忠心,便赐你薄惩,以赎你让本座等了数月之罪。”

    清朗声音只在曲洋耳中响起,旁人完全听不到。

    嗯,陆泽或许算是例外,他清晰捕捉到精神力量的波动,其中有一丝丝的真气横空往来,旁人难以察觉。

    杨莲亭嫌弃的乜斜曲洋:“我说你也是,教主要听你弹琴,本总管好心让人相请,你不来就不来,跑个什么劲?”

    “怎么东方教主不是要杀我?”

    曲洋惊愕的瞪大老眼,那帮教中高手凶神恶煞的喊打喊杀,他还以为自己叛教之事已经暴露,前来擒拿斩杀以儆效尤的。

    杨莲亭一听就懂,仰天叹道:“这些家伙总喜欢曲解本意,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乱搞事情,挑唆内部斗争,麻烦死个人。”

    胡乱挥舞下袍袖,示意就这么过去。

    曲洋却是一脸复杂的回望刘正风,早知如此,他俩又何必弄成今天这等模样,那到底是死还是不死了?

    刘正风叹气摇头,时也运也命也,谁让他们赶上了?

    便笑着安抚:“我俩合奏一曲《笑傲江湖》,此生再无遗憾,生死又如何?”

    曲洋哈哈大笑:“对对对,正该如此。”

    他们在那里自顾自的对答,下边群雄却是心思各异。

    诚然,那隔空传音的手段高妙,可以他们的眼力却能瞧出,那杨莲亭武功修为勉强算是一流,少女不足论,也就丽人看不透深潜,或者干脆是没有修为?

    这里没人像东方不败,越看越觉得可疑。

    费彬立功心切,冷哼一声道:“魔教妖人,装神弄鬼,受死吧!”

    飞身一跃数丈,当空挺起长剑,直取已经坦然放弃抵抗的曲洋二人。

    眼看他神完气足的一剑就要刺中,那丽人的眼角又是一瞥,右手食指屈起,将刚刚从杨莲亭身上拈下的松针弹飞。

    费彬的身影猛然一震,后脑穿出一蓬鲜血,半空中无力的转身,额头上多了米粒大的一个红点,噗通坠地,当场气绝。

    一枚松针,杀了嵩山派第四高手!

    前排群雄看的真切,只觉口干舌燥,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何等的威势!

    丁勉和陆柏甚至不敢上前收尸,全神警戒,生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今日的东方不败,比传闻中更可怕数倍!

    大敌当前,也没人敢咋呼“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儿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并肩子上”。

    陆泽幽幽叹息,这就是江湖现实,别看大家平时正邪之分喊得震天响,其实眼里都只盯着与自己相仿的层次,对于顶级大佬,那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杨莲亭颇为无趣的挥舞下袍袖,嫌弃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哎算啦算啦。”

    他转头看向孤身立于松下的陆泽,问道,“你就是守和道人?”

    陆泽微笑抱拳:“贫道就是守和。”

    他拿定主意,一旦逼急了开打,那就放手一搏,了不起同归于尽。

    却见杨莲亭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点点头:“还算不错,就是武功差了点。”

    刚刚看过陆泽力战嵩山三高手的群雄一听,差点眼珠子瞪出来,就这还差?

    那丽人竟也正眼看向陆泽,唇齿微启,发出雌雄难辨的淡雅声音:“小道士,你与我有大因果,最好尽快提升修为,三年内来找本座一战,过时不候。”

    陆泽不明就里,却隐隐感觉事关重大,当场应下。

    不就是三年么,凭道爷偷学武功的本事……好吧,貌似之前对南少林和尚说得话有点大。

    曲洋此时缓过气来,强撑着向东方不败俯首央求:“还请教主慈悲,我这位贤弟……”

    杨莲亭打个哈欠:“无趣,走啦。”

    丽人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大袖轻抬,便如一朵红云冉冉升起,带着两人横越瀑布,划过树梢,朝着满山苍翠、翻腾云海之间远去。

    这还是轻功?

    在场群豪见多识广,也不禁目眩神迷,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好像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接近于神仙手段了,是吧?

    陆泽反而看的透彻,这还真就是武功,只是精神修为到了极高的层次,彻底掌控一身先天真气,能与外部自然相呼应,借天地大块无形之力为己用,便可作出陆地飞腾、扶摇蹈空的壮举。

    假以时日,他也能做到。

    不过这东方不败,居然已气成先天,开始进入炼神的层次,且极可能已经脱胎换骨!

    他/她那副天人相,不是在原来豪壮男儿之身基础上娘化而成,应该是重立炉鼎的神秘手段。

    厉害呀!

    群豪只能眼巴巴看着东方不败离场,转头再看陆泽这道人,却满脸的怜悯,无数人心里幸灾乐祸。

    三年之内去战一场,死定了。

    此时再想他搅风搅雨的事情,也能大度的说一声,算啦算啦,他又活不了多久。

    一片纷乱心思搅扰中,曲洋和刘正风却已将《笑傲江湖》曲谱交给了令狐冲,请他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并低声提醒:“小心那道士。”

    而后,二人双手互握,哈哈大笑之中,自断心脉。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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