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都让守和道长做了,令狐冲这个陪同坏人一起来的拯救者,就显得很尴尬。

    他还不好意思一走了之,总要给人家苦主一个说法。

    丹青生二人却非常清楚,任我行的事情跟他无关,但若早来一天,就很难说了。

    无论如何,两方面也尿不到一壶,便要将那四本没带走的琴棋书画图谱奉还。

    令狐冲自是不能要,这也不是他的。

    最后还是守和道长暂做中人,把这些“祸害”收了起来,以后再安排处置。

    “这都是国宝啊,与其留待后世,让某个十全老狗胡乱盖章糟蹋,不如陪道爷修仙成道。”

    嗯。

    而后,令狐冲借福威镖局的信鸽往五岳剑派发出警告,“任我行重出江湖”,并日夜兼程赶回华山,亲自禀报整个过程,领受惩处。

    要说这小子近几年的生活节奏,也蛮有意思的。

    下山,惹事,回山,受罚,上思过崖,武功进步。

    貌似还是良性循环?

    陆泽帮忙梅庄众人收敛了黑白子遗骸,亲自检查时,确定是被任我行压榨干净了生命精元,除了仙人下凡,谁也救不回来。

    “这说明,吸星大法的隐患比预计中要严重,任老头的身体能否撑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只要能有个两三年,别让东方不败闲着,就达到目的了。

    黄钟公闻讯紧急赶回,再三感谢陆泽救了一庄子人性命,然后毫不吝啬的将这里转让给他,简单收拾细软珍宝,改头换面的在船帮掩护下紧急南下,往广东避难去也。

    偌大梅庄居然落到陆道爷手中,虽然还与魔教存在产权纷争,可江南道门表示,这也算个事儿?

    咱们家天下行走住你两天房子,那是瞧得起你,还敢提意见,见过五雷正法没有?

    “道门天下行走”这个名号,是陆泽奉上琴音编码《三字经》、《千字文》和进阶应用密电码后,经天师宫验证为可行,当代天师张彦翀亲自颁发的特许招牌。

    而北方全真教得到详情后,也打着学术交流的名义参与其中,随后也承认了守和道人的新身份。

    于是乎,一个此前百余年没有出现过的新堂口,在大明道门中立起来。

    陆道爷也没觉得自己贡献有那么大,其实琴音传字还好说,关键要音律化、动听化,不能跟砍柴斫木一样的干涩难听,那需要音律大家的重新编曲和调音定调,这些都是黄钟公和道门内部大手子的功劳。

    但大家硬要把他竖起来当旗帜,扶上马还要送一程,陆泽觉得还是顺应历史潮流吧,尽管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

    于是,便在嘉靖元年的这个夏天,他隐身幕后拨弄风云,给大明江湖弄出来天大的劫难,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在梅庄弹琴练武,潇洒度日。

    也是奇了怪,长期在江海之间泛舟巡游的东方不败发了教主令,居然直接让人把梅庄产权给了守和道人。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陆道爷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长了一副好皮囊那是天赐,可不能瞎糟蹋呀。

    后来一想,可能性不高,人家身边有不输自己的杨莲亭,再者那位修成天人相之后,总体朝着非人形态转变,人间情欲喜好都是下乘,早就抛在一边了。

    大概。

    嗯。

    夏日来临,天气湿热更重。

    梅庄风景再好,呆久了也觉得烦闷。

    主要是吧,陆泽消化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精髓,炼成了两路剑法的穴位,凝聚剑意、剑气,稳固了道基,功力到了一个小门槛,应该暂停勇猛精进,入世做点利国利民的小贡献。

    还有一个原因,京城传来消息,朝廷又闹腾起来了。

    给嘉靖皇帝换爹。

    学名,大礼仪。

    陆泽原以为这事儿不会再发生。

    正德帝咽气之前亲手安排的,嗣位诏书写的明明白白。

    可大学士杨廷和却认为,那时候皇帝病太重,没有把事情讲清楚,而当今以小宗继大位,自古所无,不能破了宗法制度的千年之规。

    在这事情上,嘉靖皇帝终于露出自己的锋芒,拿定主意绝不动摇,任凭朝臣三番五次的吵闹争执,绝不让步。

    甚至于,接纳观政进士张璁这位新人的意见,乃至下旨让七品小官桂萼擢拔入京,跟大学士、大老爷们打对台。

    朝堂纷争日渐激烈,朝臣分成几派互相攻击,刚刚起了头的所谓嘉靖新政,眼看就要夭折。

    上面刮风,下必起浪。

    “要乱了啊。”

    陆泽是秋风未至蝉先觉,朝堂江湖一起乱腾,必定有许多人卷在里面生死两难。

    扶摇子那老道士,恐怕要遭殃。

    “他暂时还不能死,后边还有大用场,得救一手。”

    陆泽终于决定挪窝,再次出山。

    从杭州大运河直接登船,一路逍遥北上。

    虽然没刻意显摆他的“道门天下行走”招牌,可该知道的人都提前得到消息,在途径的每个城市要隘,都盛情招待,再也不用挂单吃白食,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还是挺香的。

    吃吃喝喝的缓慢走到了山东地界儿,在繁华的东昌府稍作停留时,遇上两位从南直隶来的官儿,不用陆泽打听,自然有人主动送来消息。

    正是奉诏入京的张璁和桂萼。

    二人从南京出发北上,一路讨论着如何入朝与柄政大佬们掰腕子,浑然没有察觉气氛悄悄发生了变化。

    “这谁啊,大半夜的不肯消停,在房顶上跑来跑去的,不嫌闹腾的慌?”

    夜半三更,陆泽被附近传来的动静吵醒,起来登高一看,嚯,居然是一群黑衣人窜房越脊的在进行夜间活动,看不时一晃而过的寒光,分明都拿了兵刃,看去向,则是不远处的一间官驿。

    “这是冲着谁去的……哦,那两个小官儿。”

    在陆道爷眼里,观政进士和七品知县还真不算啥,虽然人家其实很不小。

    不过既然吵到了道爷休息,这事儿就得给个说法,不然以后随便阿猫阿狗都敢踩着老子头上的屋瓦乱窜,成何体统。

    ……

    他就是想找个由头插手而已。

    另外也看到了二人最新的消息,却是帮着嘉靖皇帝跟大学士们掰腕子的。

    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模样再说,眼下却是可以暂时与陆道爷站在同一个阵营,那是得帮一手,算是给小皇帝的见面礼。

    陆泽披了外衣,拿了拂尘,袖子里藏了短剑,脚下如登云踏雾而起,无声无息的上了房顶,一溜烟追着那群黑衣人的背影过去。

    他运起的身法已尽得虚实变幻之妙,在暗淡夜色中恍恍惚惚有若鬼魂,便是看到了也以为自己眼花,谁也不信还有人能凌空飞舞,若有若无的,一点动静没有,怪吓人。

    那群黑衣人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气息,靠近官驿后迅速散开,从四面形成包围圈,为首的分辨出暗记,锁定了两名小官居住的房间,举手发个信号,就要下去杀人。

    恰在此时,护送二人进京的锦衣卫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出来一人查探情况,一眼瞥见屋顶上闪过的寒光。

    他张开大嘴就要喊,黑衣人头目手疾眼快,弹指射出一道锐芒,眼看要贯穿咽喉,斜刺里飘来一缕微风,将其吹得偏斜了三寸,擦着锦衣卫脖子掠过。

    “有刺客!”

    这一嗓子终于出口,锦衣卫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脖颈,发现被擦破条血口子,顿时吓了一跳,唰啦拔出绣春刀,左臂弹出小盾,严阵以待。

    其余锦衣卫立刻起身,两名小官晚饭喝了点酒,另外也没想到有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竟一时没有惊醒。

    带队的锦衣卫小旗气的骂娘,可谁让人家是文官大老爷,他们虽然号称天子亲军,正德帝死后地位一落千丈,差老鼻子了。

    “全都拿出力气来,拼死也要护住两位上官。”

    他咬牙下令,抽出家传宝刀,远远锁定房上强敌,准备玩命。

    黑衣人数量既多,单体武力也在底层锦衣卫之上,一看暗杀不成,便要强攻。

    为首的还察觉刚才一招失手,定有蹊跷,便让一半人下去围杀,自己运转真气,增强听觉和目力,往四周观瞧,寻找可能暗藏的对头。

    十几名黑衣人短促的喊着暗号,劈头盖脸一拨儿暗器撒下去。

    锦衣卫都穿着内甲,左臂要么是小盾,要么是短弩,再不济也有极好的眼力和身法,或格挡或闪躲,中招也是小伤,没有人当场殉职。

    反而是他们射出的弩矢,命中两名黑衣人。

    “特娘的,点子还挺硬。”

    黑衣人骂骂咧咧,呼啦跳下去七八个,挥动武器战成一团。

    都是外门功夫练上身的高手,出招时风声呼啸,落脚时震动隆隆,几次冲撞,便把附近的房间门廊庭柱撞得稀巴烂,嘁哩喀喳的巨响此起彼伏,终于惊醒了驿站中的其他人,乱哄哄闹腾起来。

    动静大了。

    黑衣人头领气的直咬牙,这趟就算成功,回去也落不到好处,极可能还得挨收拾,都怪……

    咦,应该怪谁来着?

    他暗骂一句,喝令其余人下去帮忙,速战速决。

    又是五六个黑衣人跃下房顶,他本人正要前去帮忙,猛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头也不回的反手射出数道寒芒,裂空尖啸,有若强弓硬弩发射的箭矢。

    “早就防备你了!”

    他霍然回头,背后空空如也,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洁净如玉的手掌。

    “猴子,往哪里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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