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屏山,荒村。

    “青衣楼的消息也不灵通啊,老楚该不是被郭残阳给诓了吧……”

    看着眼前的荒村,黄松子皱起眉头。

    现在地圣乾洲很乱,到处都消息不通。但是青衣楼探子遍天下,走之前黄松子专门问了白鹤门的情况。

    三十六前的那场浩劫,白鹤门有两个元神一转幸免于难。所以在后来的江湖动荡之中,白鹤门没有受到太大冲击。

    黄松子原以为回来之后,也和青衣楼一样有个好家当等接收。可一看到山脚下的荒村,就知道怕是想当然了。

    白鹤门和其他门派不同,与外界相对隔绝一些,弟子很少外出。主要的联络渠道,就是山外的一些小村庄。

    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子,算是一个对外的联络点。可进到村子里一看,一点人气都没有。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黄松子望向远处深山。

    “道长稍安勿躁。”侯震劝慰道,“白鹤门收徒条件苛刻,青衣楼的探子很难打进去。对于门内的情况,了解不是很清楚。许是有什么特别原因,把山下的人清走了。”

    侯震一边劝着,一边给黄松子打眼色。

    黄松子转头一看,苏青已经把马车停下。解开缰绳拉着马匹,到旁边的小河给马饮水。

    “还记得之前吗?”侯震压低声音道,“每次遇到事情,仙君都会停下不动。等我们解决了,他就会……”

    “多谢侯老提醒。”黄松子恍然大悟,连忙提高了警惕。一双眼睛扫视四周,只觉满腔热血就要释放。

    外敌入侵?内部戡乱?随便来点什么都好,让贫道一展身手。

    侯震知道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但也下意识的四下张望。

    “嗯?”

    两人同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房顶院墙,有很多奇怪的伤痕。或是长矛似的刺洞,或是某种锋利的抓痕。而且攻击位置都有些特殊,没有一个是和地面平行的。好像所有的伤痕,都是从上方造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落的羽毛。

    “好像是仙鹤的羽毛?”侯震捡起几根看了看,有些不太确定。

    “是仙鹤。”黄松子看了出来,眉头皱的越发紧。

    哗啦……

    旁边农院的草堆一动,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哼,早就知道藏在这里!”

    黄松子身体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一掌拍翻院墙,碎土石块乱飞。手臂顺势探入草堆,一把擒住藏在下面的家伙。

    “想跑?好贼子!给贫道出来!你……你……”

    威风凛凛的黄松子道长,手里拎着一只大黑狗,还是瘸了一条腿的。

    “这狗也算厉害,竟然能骗过你我……噗……”

    侯震很想严肃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黄松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把手里的土狗掐死。可又觉得这样太掉价,最后只得顺手丢了出去。

    大黑狗明显是受了惊吓,瘸着腿迅速跑开。许是黄松子的模样太吓人,大黑狗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巧看到前面的马车,慌不择路的直接跳上车。

    这一下可是不得了,黄松子给吓的差点没蹦起来。侯震更是笑不出来了,急扯白脸的就过去追。

    大黑狗更是害怕,哧溜一下钻进车厢。

    黄松子和侯震吓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狗还真是不简单,一击便中了他们的死穴。往哪跑不好,竟然上了马车!

    那可是蓬莱之主的马车,虽然最早也是随便在街边买的。可既然被仙人乘坐,就必然不会平凡。

    就是这样一辆不平凡的马车,竟然钻进去了一只土狗。更糟糕的是,还是因为他们才钻进去的。

    黄松子和侯震追到近前,想要进去抓狗却又不敢。一边偷看给马饮水的苏青,一边急的在那直跺脚。

    “你怎能这般手软,方才杀了不就没事了。”侯震埋怨黄松子。

    “怪我怪我,全都怪我!”黄松子懊恼不已。“想不到贫道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一条狗身上。”

    在二人的的概念里,回到乾洲后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件事严重。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苏青已经喂完了马,牵着走了回来。

    俩人不知所措,干脆的跪倒请罪。

    苏青把马车套好,看向两人。“起来吧。”

    “请仙君责罚。”黄松子一脸羞愧。“方才一时不察,竟然土狗上了您的车。”

    “仙君,不能全怪道长,我亦有罪。”侯震也低着头。“方才这狗逃走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将其拦截。却只顾在旁观望,以至于冲撞了仙君车驾。”

    “不碍事。”苏青偏身坐上车辕,撩开车厢帘子。

    大黑狗缩在角落里,显得很是恐惧。可在看到苏青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下。眼中的恐惧渐渐消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上了我的车,也算是有缘。”苏青伸手捋了捋大黑狗的毛,顺势从其瘸腿上滑过。

    早就变了形的瘸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大黑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旺旺叫了几声,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黄松子与侯震见此,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既然仙君出手医治黑狗的瘸腿,便说明这是他的缘法,就不会为此责怪他们。但看着这狗还在车上嘚瑟,两个人心情也有点复杂。

    “这狗真是好运,竟然让仙君给它医治。”

    “行了行了,别摇尾巴了,见好就收,赶紧下来。”

    两人招呼黑狗下车。

    大黑狗瞅瞅黄松子和侯震,又看了看苏青。似觉得车下那两个更可怕,于是趴到苏青身侧藏了起来。

    黄松子和侯震更不能淡定了。

    “下来,快下来。你这个畜生,怎敢趴在仙君身侧。”

    “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揍你……”

    这当然不是妒忌,只是觉得不像话。

    “愿意待,便待着吧。”苏青并不介意,抖了下缰绳,马车又徐徐的动了。大黑狗把狗头枕在苏青旁边,闭上了眼睛。

    黄松子和侯震现在不是不淡定,而是在那吱嘎吱嘎的磨牙。

    与蓬莱之主同乘一车便罢,竟然还把狗头离那么近。

    这只死狗,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怎地有这样的运气。

    羡慕妒忌的同时,两个人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仙君刚才停下不是有什么事,只是为了给马匹饮水?”

    “好像是的。”

    “那么,那只狗是……”

    “狗运。”

    “……”

    ……

    路人久行甚苦,择平路,避荆棘。一犬同路,不择路而伤足。路人叹曰,犬愚,方有难。远来官车,路人畏而让行。犬攀榬而上,卧车假寐,随官人远去。路人妒悔,人虽有智,不如趁势。若无胆,不如犬焉。

    《乾洲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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