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7月底,英国对清全权专使额尔金率22000英法联军,乘舰百余,进抵大沽海口。

    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美国公使华若翰闻,驰至。

    额尔金道:闻听你等已与清国钤印换约,此来是为调停乎?

    伊格纳季耶夫道:非也!清人已于大沽口两岸安置巨炮,阁下战舰驶入,清人火炮南北对射,必蹈去年之覆辙。大沽口以北之北塘渔港,清人几无设防,阁下先占北塘,自北而南,攻击大沽炮台,清人必溃。

    额尔金道:当真?

    伊格纳耶夫道:千真万确!我隐名埋姓,查观一载,只待阁下到来。惟恐贵国舰队再蹈覆辙,所以急来相告。

    额尔金道:我即派兵侦查,倘真如此,公使阁下实乃我大英帝国之贵人。

    夷军兵临大沽海口,咸丰帝谕令僧格林沁、恒福,不可仍存先战后和之意,总须以抚局为要,以免兵连祸结,迄无了期。

    僧格林沁接旨,谓直隶总督恒福、直隶提督乐善道:去岁弑夷逾百,仇怨已结,抚局注定难开!吾等切勿松懈!

    恒福道:吾皇专注于粤逆,无意与夷人硬耗,吾即登舰询商,钤印换约。

    7月29日,恒福会晤英方代表巴夏礼,道:奉吾皇谕旨,公使先生可至北塘钤印换约。

    巴夏礼道:携兵两千,进京换约;赔偿军费及物资伤耗之银两,不少于2000万两。此为必须之条件。

    恒福道:赔偿银两,尚可协商,携兵进京,万不敢允。

    1860年8月1日,夷军舰队,避开大沽口炮台,向北驶至北塘登陆。僧格林沁闻,吩咐恒福、乐善分防大沽口南北炮台,僧王亲率骑队,驰至新河拦截。12日,两军接战。2500蒙古骑兵前仆后继,鏖战半日,仅余七人七骑。

    僧格林沁心有不甘,上奏曰:该夷炮车二百余辆,夷人五六千名,实系众寡不敌,然亦毙贼无数。我兵每发一炮,该夷成行倒毙,余贼不顾尸身,仍向前进。收队以后,是日晚间,奴才恒福给予英、法二夷照会,尚未接准照复。

    僧王奏后二日,夷军攻克塘沽。

    塘沽失,后路堵,大沽炮台几成虚设。僧格林沁饬令乐善率部撤出,乐善不从,曰:炮台存,乐善存;炮台亡,乐善死。

    15日,万余夷军水路并进,联攻大沽口北炮台,直隶提督乐善督率兵勇,血战六日,炮弹打光,拔刃肉搏,身中数枪,扑地而逝。直隶总督恒福胆颤,即弃大沽南炮台,尾随僧格林沁,且战且退。

    僧格林沁再奏:大沽口虽失,然奴才在炮台瞭望,我兵枪炮一发,该夷纷纷倒毙。三次击毙夷匪三四千名,而石缝一战为最多。

    大沽炮台失,咸丰帝强作镇定,道:天下根本,不在海口,而在京师。京城防兵,驰至通州,汇合僧格林沁、胜保、瑞麟,并力防堵。

    肃顺道:夷贼两万,长枪大炮,马步齐整,声势甚壮,僧格林沁、胜保等恐难抵挡;京师悬危,亟待天下勤王。然夷人愈逼愈近,远水恐已不解近渴,奴才以为,木兰秋狝,亦应打算。

    咸丰帝道:勿长他人威风!朕之精兵良将,尚未倾出。黑吉辽诸将军、陕甘晋鲁各督抚、蒙古各盟及直隶北部各镇,务必竭尽全力,抽调精兵,咸来京师勤王。朕即委曾国藩钦差大臣之任,实授两江总督,节制长江南北水陆各军,皖南、江南军务,咸由其督办。曾之麾下之鲍超霆军,接诏即行,昼夜兼程,飞驰来援。江苏巡抚薛焕奏言,其于上海,与夷兵联手,共扼粤逆;夷人北攻南和,这为那般?

    肃顺道:夷人性情,水性杨花,不值一哂。去岁,吾大沽口大胜,夷人亦是默然无语,乖巧而遁。

    奕忻道:夷人心思,不为掠民略地,一意通商驻使。奴才以为,圣上速遣重臣,委以钦任,驰赴天津,与夷和议,谈拢即拢,即否,亦磨蹭时日,迟滞夷军,以待我勤王大军。

    咸丰帝道:准!东阁大学士桂良,速至天津,与夷人商谈议和事宜。京师危殆,所有勤王诏书,八百里加急,驰传各地。

    8月24日,钦差大臣桂良抵津,与英方代表巴夏礼协商,巴夏礼坚持率兵二千,进京换约。桂良不从,谈判破裂,英法联军进逼北京。

    8月25日,曾国藩接勤王诏书。

    诏书曰:本日胜保奏,夷氛逼近关下,请飞召外援,以资夹击一折。据称用兵之道,全贵以长击短。逆夷专以火器见长,若我军能夺身扑进,兵刃相据,贼之枪炮近无所施,必能大捷。蒙古京旗兵丁不能奋身击刺,惟川楚健勇,能俯身揉近,与贼相拼,逆夷定可大受惩创。请饬下袁甲三等,各于川楚勇中,共挑选得力若干名,派员管带,即行起程,克日赴京,以解危急等语。

    逆夷犯顺,夺我大沽炮台,占据天津。抚议未成,现已带兵至通州以西,距京咫尺。僧格林沁等兵屡失利,都城戒严,情形万分危急。现在军营川楚各勇,均甚得力。著曾国藩、袁甲三,各选川楚精勇二三千名,即令鲍超、张德胜管带,安徽苗练向称勇敢,著翁同书传振邦饬令苗沛霖遴选练丁数千名,派委妥员管带。均著兼程前进,克日赴京,交胜保调遣。勿得藉词延宕,坐视君国之急。惟有殷盼大兵云集,迅扫逆氛,同膺懋赏,视为至要。将此由六百里加急各谕令知之。

    国藩观诏,叹道:“此乃胜保挟君命以谋夺楚军者,然不奉召,实为欺君之罪也!”。

    众幕僚以勤王事大,刻不容缓。

    李鸿章力排众议,道:夷氛已迫,入卫实属空言,三国连横,不过金帛议和,断无他变,当按兵请旨,且无稍动。楚军关系天下安危,举措得失,切宜慎重。

    曾国藩道:金帛议和,断无他变。少荃何由其说?

    李鸿章道:苏南战报,言上海英法夷军,已与江苏巡抚薛焕,合兵一处,共御粤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攸关,夷人南和北攻,视若儿戏,此无谬乎?另,道光二十年以来,俄夷以外,英法夷人,屡屡兴兵,浅尝即止,每每只为贸易通商驻使,此亦不例外。京师夷事,两月之内,必见分晓。学生以为,恩师宜按兵请旨,静待时变。

    曾国藩道:按兵请旨,此策甚好,火速咨告太湖润帅,鲍部暂且不动,吾与润帅择一代之。

    胡林翼接咨,急遣安徽按察使李续宜渡江询商,旋又自叹:“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李续宜率十几亲兵,星夜兼程,进抵祁门,觐见曾国藩,李续宜道:“涤帅之按兵请旨,润帅亦觉甚妥;然疏文即发,真若北上勤王,润帅顾虑,苏南战事,已近尾声,旬月之内,粤匪必定驰救安庆。磨刀半载,岂只霍霍?”

    曾国藩道:“吾赌最多两月,京师夷事必决,吾与润公,皆不勤王;然为防万一,须早作打算。吾意,圣上若遣润公北上,烦请希庵率军随行;反之,吾与左宗棠同去。”

    李续宜道:“左军尚未成型,北上恐有不妥。”

    曾国藩道:“无妨,烦请希庵出借成大吉部,吾即高枕无忧也。希庵倘若北上,吾即遣鲍超移驻青草塥,以作游兵,居中策应;吾亦北驻太湖,权为调度。吾若勤王,张运兰驻祁门,鲍超驻婺源,于大局无缺。”

    李续宜道:“涤帅运筹帷幄,吾以为切实可行;惟成大吉部调否,须再与润帅协商。”

    李续宜别后,曾国藩忽地忧郁不平,几不能言,叹曰:“成大吉部,吾竟抽调不动,殊属可恨!”

    李鸿章道:“涤帅多虑,成大吉部,弱矣!以润帅之德,必饬鲍部偕行。李希庵者,沙场武夫,信口开河。”

    曾国藩沉吟半晌,拟疏文曰:钦奉谕旨饬鲍超赴京,交胜保调遣。窃计自徽州至京五千余里,步队兼程,须三个月乃可赶到,而逆夷去都城仅数十里,安危之机,想不出八九两月之内。鲍超霆军势孤,即北上勤王,恐于事无补。应恳天恩,于臣与胡林翼二人中,饬派一人,带军入援,以卫根本。惟臣若蒙钦派北上,则当于左宗棠同行,皖南暂不进兵,只能退守江西境内。胡林翼钦派北上,则当与李续宜同行,皖北暂不能进兵,只能退守湖北境内。

    国藩拟疏毕,再咨胡林翼:楚军入援之谕,本日始行复奏。恭亲王之旨,亦抄咨呈复之,兹将折稿录呈台览。主意系希庵所定,与吾初计相符也。惟如此入奏,谕旨派出之后,即不可少有濡滞。求阁下于南北岸各军预先安排,俟奉到谕旨,公北上则吾当移驻皖北,吾北上则请公兼管皖南,皆义不容诿。其行装银两,日内即当筹划,诸求详示。

    江苏巡抚薛焕闻听勤王谕旨,谓吴煦、杨坊道:吾等与夷人携手,鏖战月余,方将李秀成、洪仁玕二匪逐出上海;曾国藩、苗沛霖若北上勤王,岂不贻夷人以口实,夷若反目,与粤匪联手,上海不保。

    吴煦道:李匪秀成已被夷人火炮击伤,吾等即行督兵追击,江南战事稍平,夷人即若反目,吾亦有机转圜。

    杨坊叹:李匪秀成千余兵丁,闻夷人至,竟束手待毙。若非夷人协防,上海早晚得破;吾与夷人,切勿撕破脸皮。

    薛焕道:夷人船坚炮利,只为通商逐利,吾思忖再三,这火中取栗,亦可充饥!北上勤王之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凤台练首苗沛霖接旨,慷慨激昂道:见义兵莫大于勤王,吾十万大军,兼程驰赴,克日至京。

    次日,苗沛霖却无起兵之意。其侄苗景开问故。苗道:夷与帝皆虎,吾坐山观虎斗。安徽巡抚翁同书自请开缺,北上勤王,真一温顺人耳!寿州练首孙家泰、徐立壮屡屡忤逆,假以时日,必斩两厮狗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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