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说后就转身拂袖离开。

    然后,严清就来到了正堂,一脸严肃地看向了吕藿。

    吕藿则在看见严清出来后,两眼颇为幽怨:“公何故如此?”

    严清道:“自然为的是正气公心。”

    吕藿苦笑起来:“我还以为江陵让三法司会审,是有意网开一面。”

    说着,吕藿就敛住笑容:“没想到,是杀人还要诛心!”

    一时,吕藿直接呲牙起来,似乎恨不到要吃了严清。

    严清只是澹澹一笑。

    张梦鲤、王辑、宗弘暹三人这里则皆摇头一叹,然后也跟着来到了正堂。

    张梦鲤先笑着对严清拱手道:“承蒙大司寇提醒,吾竟漏看了厂卫送来的其他供状。”

    说着,张梦鲤就认真看起厂卫提供的供状来,然后咋舌道:“骇人听闻,简直骇人听闻啊!吕藿,你这真是丢了我士大夫的脸,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王辑也跟着认真看了起来,且也看向吕藿,把惊堂木一拍,叱问道:“吕枕卿,你心中的忠义廉耻被狗吃了吗?!”

    因严清不肯配合,张梦鲤和王辑的态度也就只能跟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毕竟如果严清配合,他们还能选择无视东厂送来的供状,以无视的方式,强行将其视为没有这事,只在殴打亲军卫这事上做文章。

    可严清不配合。

    这样一来,他们要是再无视,就不好做文章了,就不好以三法司的名义让张居正知道,满朝官僚士大夫们是不希望对吕藿严惩的,而使得张居正为照顾整个官僚士大夫的意见,就也只能妥协。

    而现在三法司的意见不能统一,也就意味着官僚士大夫这个整体意见也不统一,那就容易让张居正拉一帮打一帮,使得最终处决,还是按照张居正的意志来。

    只是,没有按照张居正意志的这些人,无疑是要被打击的那一帮。

    张梦鲤和王辑自然不想被打击,也就只好立即转变态度。

    吕藿也没想到厂卫早就控制住了舒大运,还掌握了舒大运与他勾结的实情,且也因此知道了张鲸也耍了他,让他平白又多了一条不如实供述而有欺君之嫌的罪状。

    “吕藿,你说实话,你掌掴亲军卫骆尚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清这里也问了起来。

    吕藿呵呵一笑:“我现在说实话还有意义吗?”

    “自然有,有些酷刑,虽然废了,但不代表不可以请旨恢复。”

    “你若还不以诚侍君,那还如何让天子待天下子民以仁?!”

    严清说着就把惊堂木一拍,叱声问着吕藿:“你是要坏天下仁德吗?!”

    吕藿听后倒也担心严清真的请旨恢复凌迟剐他,也就还是叹气说道:“是我主动上去掌掴的他,且叱喝了他,意图阻止他执行海瑞的钧令。”

    “这就奇怪了,海公是奉旨节制天子亲军金吾卫,你有什么资格阻止亲军卫执行海公的钧令?”

    严清继续问道。

    吕藿两眼如喷火一样地看着严清:“严公直,你不要太过分!”

    “三法司会审,自然是要审问个明白的。”

    严清呵呵一笑,说着就问道:“所以,本堂怎么过分了?”

    吕藿长呼一口气,道:“自然是不想让海瑞剿杀强闯总督衙门的那些假扮生员的打手,毕竟那些都是当地豪右豢养的爪牙,也会替官府做些官府不便于做的事,真让海瑞剿杀了,将来还有谁敢替官府与豪右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

    严清颔首。

    “无耻!真是无耻!”

    张梦鲤这时突然痛骂起吕藿来。

    严清瞅了他一眼后,他才安静地坐了回去。

    接着,严清就对记录供述的书吏吩咐道:“记录在桉!”

    而待书吏把吕藿的供述记录好后,严清就让吕藿签字画押,且又问起他别的事来。

    吕藿也没再隐瞒,都一一供述,且都签字画押。

    严清在审问完吕藿后就道:“本堂认为吕藿所犯的几桩大桉,皆当同谋逆罪处置,且按天子新颁圣旨,数罪并罚,本人当被斩立决。其亲属皆按大明律处置。”

    说着,严清就看向张梦鲤和王辑:“二公以为如何?”

    张梦鲤点首:“很该如此!”

    王辑也点首,且切齿言道:“不杀不足以平公愤!”

    “那就判吕藿斩立决。”

    “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

    “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姐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

    “另,知情故纵隐藏者、斩。有能捕获者、民授以民官。军授以军职。仍将犯人财产、全给充赏。知而首告、官为捕获者、止给财产。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吕藿听后身子不由得一颤。

    严清则看向吕藿道:“吕藿,你该给本堂行礼致谢,因为若非本堂之前力陈酷刑当慎用,也不会有永废凌迟于本国子民之诏,而否则,你今日该被判千刀万剐之刑的。”

    “严公直!”

    这时,王辑突然拍桌而起,怒视着严清。

    严清看向王辑,问道:“难道公觉得他不该在被按大辟之犯收监下去前,行礼感谢本堂吗?”

    严清说着又冷声问道:“还是说,公还对这反贼有同情之心,忘了自己的位置在哪边?”

    “我,我的意思是,公就不能起身受他的跪礼吗?”

    “不如此,将来何人还愿意为除天下酷刑而请旨?”

    王辑忙恢复了理智,且改了口,而不得不收住了心中刚升起三千丈的无名火。

    张梦鲤和宗弘暹也都压制着心中怒火,只把两排牙齿紧咬。

    吕藿也捏紧了拳头,然后苦笑起来:“我就不该,不该为了什么天下士绅继续被优免,而去和南直豪右们勾结,做对不起君父的事!”

    吕藿说着竟泪眼婆娑地看向严清:“严公直,你坏了规矩,你坏了规矩!”

    “你坏了规矩!”

    吕藿突然抬起手指着严清又喊了一声。

    严清只是呵呵一笑:“本堂坏了什么规矩?本堂要是坏了规矩,怎么还不下诏狱,还不被戴上镣铐枷锁?”

    而吕藿倒也没说严清坏了什么规矩。

    且吕藿在接下来,还是朝严清跪了下来,且大拜在地:“罪员谢公昔日劝天子施仁之德!”

    严清这才挥手道:“送他离开,押舒大运上来!”

    接下来,无论是舒大运还是其他被提前押解进京的逆犯皆受到了严清的公正审判,而张梦鲤和王辑也都只有配合。

    于是,基本上被三法司会审的逆犯都被严判。

    ……

    “这个严公直坏了规矩!”

    “本以为他上疏让三法司会审,是要从轻处置的,结果,他反而将吕藿等人的罪刑用三法司会审的方式正经记录在了桉,这明显是要将明告天下,吕藿等人是罪有应得,将来连翻桉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无耻小人,竟也向江陵献媚!”

    次辅官邸。

    张四教在得知吕藿被判斩立决后,就来到张四维这里,对张四维说了起来。

    时下,官邸外正是冷雨绵绵之时,张四维拥着手炉,长叹一口气,则道:“与其说是严公直坏了规矩,不如说是张江陵坏了规矩。”

    说着,张四维就神情沮丧地道:“论收揽人心,论权谋手段,为兄还是不如他江陵啊!”

    张四教听后有些替张四维不服:“兄长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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