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坤则在这时看着这些跪在地上一脸奋色的百姓,笑道:“是真的!陛下已有明诏,尔等迁往他处百姓皆不再视为逃户,开荒与置产皆算合法所得,由官府保护;只是所缴税赋丁银将由住地官衙收取,而第一年可免征,以励垦荒辟新。”

    “谢大老爷!”

    “谢皇上!”

    这时,一些流民百姓开始叩首拜谢起来。

    吕坤见此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道:“都起来,不必感谢本院!主要是当今陛下崇尚仁政,爱民如子,不欲夺尔等口食,使尔等不能活。”

    “不过尔等也要知恩守礼,勤俭持家,不可自轻自贱,乃至刁顽欺朝廷之仁,若在勤耕善营后留有余财,当送子弟读书,而非赌钱吃酒,一味挥霍,将来也能因此有子嗣成才,为国家栋梁,也算对得起今日陛下对尔等之仁。”

    “是!大老爷说的是!”

    有百姓笑着回应起来。

    于是,吕坤就真的让许盛文等官校将这些流民松绑,也把抄来的造纸等工具还给了他们,而开始令书办给他们登记。

    “我叫陈九竹,原江西铅山石塘镇人,因我家小纸坊被乡绅蒲老爷强夺,故才不得不来淮安投奔表舅,然后就因见这里纸坊不多,但也有不少褚麻,就重新开始在这里造纸。”

    “我叫方冕,原常州无锡张林镇人,本是无锡印铜字的工匠,因得罪了当大乡宦顾家,就逃到了淮安。”

    ……

    一时,在巡抚衙门的书办开始统计这些人,且发放住票时,吕坤就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也就将被登记的流民陈九竹叫了来,问:

    “你刚才说淮安纸坊不多?”

    陈九竹回道:“回抚院大老爷,的确不多。”

    “扬州富商多,淮安如果能造纸是不缺卖的。”

    吕坤喃喃自语起来,随即就对陈九竹说:

    “如果本院以凤阳巡抚名义拨本院惠民款五千两于你,但你必须将你造纸之技倾囊相授,准招当地贫民子弟为学徒,且用为雇工,而纳税分利于凤阳布政司,你可愿意?”

    陈九竹一时有些踌躇起来。

    “你可以想想,以你自己几个亲卷族人,造的纸张,能赚多少?”

    “只怕只能在淮安城里卖,而取些薄利;而若是替布政司经营官办作坊,就可以用布政司的名义把纸张卖到扬州去,而不必担心被榷关税吏盘剥,那里巨贾富商如云,收入自然不小,且也不担心有豪绅在你做大后,又夺了你的产。”

    吕坤言道。

    陈九竹想了想后就忙跪了下来,叩首道:“小民愿意,多谢大老爷赐小民富贵,大老爷就是小民的再生父母!”

    陈九竹说着就哭泣起来。

    他很清楚这里面的好处,所以很感激吕坤愿意以官府的名义资助他做大产业。

    只总兵许盛文不得不对吕坤说:“东主,朝廷虽只准地方抚按代商贾题请内阁度支司投资助商养民,但没让官府自己官营商业啊!”

    “但朝廷也没禁止!”

    “富贾巨商多为权贵豪绅爪牙,没几个愿意大办能养大量小民的产业,只一味投身于厚利可图的盐业和海贸、边贸;没几个真的愿意惠民兴实务,以致于现在都没几个富商愿意听从本院号召,而愿意在兴办造纸、制瓷、造精巧器械农具等实务上下功夫,连造船都没几个愿意造,都只想着赚轻松钱,如此,只能由官府来组织有技艺的小民兴办实务!”

    吕坤言道。

    许盛文听后点了点头:“抚院说的是,若真在淮安有大纸坊,首先是不愁销路的,同时还能让淮安不少因兼并而无地的游民重新谋生,盗贼之事也就大减,人口也不会因此大量外移,还增加藩库收入,如此考成时,也就好看一些。”

    吕坤道:“正是这话!”

    于是,吕坤便成了大明第一个主动兴办实务的封疆大吏。

    造纸工人陈九竹也在次日就与凤阳布政司签订了类似后世那种对赌协议的契书,保证在一年内解决淮安若干游民就业的问题,而因此还拿到了布政司给他的五千两入股股金。

    一下子。

    陈九竹就从一个差点被当成逃户下狱而遣散回乡的流民逃人,变成了手握五千两活动资金的地方官商。

    云南洱海。

    原陕西参政邢玠因灭缅事被调来了云南,任右布政使兼按察副使,正负责招募更适应热带雨林环境的滇地土人为兵,而为将来派兵久驻缅甸打算。

    而因朝廷解除路引之禁,他也下令云南府衙将因不堪忍受官矿剥削而逃走被抓的当地矿工释放,而招募为兵。

    矿工赖大良因而就成了云南洱海协守游击麾下的一员战兵,且在受训一个月后,就因放假省亲而带着军饷回了家。

    “赖小石这次为国立了大功,帮助朝廷查获了通夷奸贼,所以按例敕赏你们家五十银元,另赐‘帝贲良家’铜章一枚。”

    而在赖大良回自己家时,正巧看见驻云南的锦衣卫千户官乔辅恭带着一队锦衣卫在自己家,而对跪在地上的自己父母妻儿与兄弟说着话。

    “爹!”

    赖小石也看见了赖大良,且朝赖大良跑了来。

    赖大良因见锦衣卫来了自己,一时也就把与家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抛在脑后,而朝锦衣卫看了过来。

    乔辅恭见赖小石喊赖大良为爹,也转身对赖大良笑着说道:“你可生了个好儿子,机灵的很,真的帮我们锦衣卫发现了假扮商客的奸贼。”

    赖大良讪讪一笑,显得有些拘谨。

    这时,乔辅恭则让人把一盘银元和铜章拿了来,道:“你们朝北方,给天子磕个头,说一句谢皇上隆恩,愿为大明永盛不衰,这些银元和这枚铜章就是你们的了,以后别的官府不说,只要是锦衣卫,按制看见你们谁拿着这铜章来,是必定多加照看的!”

    “哎!”

    赖大良这时才有些喜出望外,忙答应了一声,就拉着自己儿子赖大石朝北跪了下来,其父母妻子兄弟也跪了下来。

    待谢恩后,乔辅恭就把一盘银元和铜章给了他们,还将铜章亲自别到了赖小石胸前,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就问穿了胖袄的赖大良:“你在哪个营里当差?”

    赖大良回道:“协守季游击麾下当营兵。”

    乔辅恭点首:“季游击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你在他营里,倒是容易立一番功业。”

    赖大良只是嘿嘿一笑。

    “可愿替我锦衣卫做事?依旧在营里当差,只是为我们锦衣卫提供一些线索,按照我们给你的联络方式,既暗卫贵营主将,也是盯着贵营会不会有细作混入,乃至克扣军饷,若立大功,锦衣卫自会给你叙功,赏五十银元都是少的,说不定封妻荫子。”

    乔辅恭问道。

    赖大良瞅了自己儿子得到的五十块银元一眼,顿时心动不已,忙跪下道:“小的愿意!”

    】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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