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接了钧令后,就从别的出口,离开了官邸大院,且直奔京营来。

    「京营神机参将戚金现在何处?!」

    协理京营戎政的戚继光,在走进京营大堂内后,便直接问起了京营提督兴安伯徐汝诚。

    徐汝诚回道:「在大教场督练官校。」

    「传他回来!」

    戚继光说道。

    徐汝诚颔首,便下令让人将戚金叫了回来。

    「叔父!」

    戚金是戚继光族侄,故称其为叔父。

    戚继光则道:「公衙内称官爵。」

    「是,蓟国公。」

    戚金立即改了口。

    戚继光则把密揭给了戚金:「带上你的兵,随吾去剿贼!」

    戚金看了密揭,大为惊讶。

    接着,戚继光又把密揭给了徐汝诚和巡视京营给事中傅来鹏:「兴安伯和傅给谏也看看吧。」

    徐汝诚看后也惊呆地站在原地,看向了傅来鹏。

    傅来鹏则先说道:「怎么能这样,这不行,这万万不行,岂有对清流书生动刀兵行狠辣之事的理?」

    「圣旨已下,给谏若想自己升太仆寺少卿的圣旨也早些下来,就该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遵旨行事!」

    戚继光神色严肃地回道。

    傅来鹏则喃喃道:「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封驳!我要谏君!我宁不做这官,也不能让他申吴县屠戮清流正臣!」

    「由不得你!我们只认圣旨。」

    戚继光说后就把密揭朱批夺过来,给了戚金。

    戚金立即接过朱批,且拱手称是而去。

    傅来鹏见此一怔,随即喊道:「戚元敬,你如此支持他申吴县,就不担心身后之名吗?!」

    「我更担心陛下不愿做一代圣君,从此不理朝政,让给谏这样的正臣,不能位列公卿!」

    正要往外走的戚继光停住脚,回了一句,在澹澹一笑后,就离开了这里。

    傅来鹏则站在原地,喃喃道:「他申吴县怎么会这样做,太岳当国,也只是对要天子诛他的言官下手,陛下亲政,也未说要党同伐异。」

    「自然是不想步入徐华亭、张蒲州那样的下场!天下人可能会因为改制烧中宫,难道会因他申吴县被抄家灭族而去烧中宫吗?」

    「就如同现在这样,事情能闹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朝臣们更希望申吴县失去权力,失去首辅位,而不是真的去讲究什么公道。」

    徐汝诚这时说道。

    傅来鹏诧异瞅了徐汝诚一眼,然后颔首。

    徐汝诚则问道:「公还要封驳吗?」

    傅来鹏苦笑道:「封得了吗,人家有兵有党。」

    徐汝诚则又问:「那公何不赶紧去劝劝那些人回来?也算全了给谏的仁义之心。」

    「劝不回来的!」

    「甚至,我去劝阻的话,他们只会说我懦弱,说我不跟他们一个立场,倒斥骂我!」

    「旧礼新礼之争,改制与循旧之矛盾,非是讲道理就能讲得心服口服的,何况新礼旧礼也本没什么道理可讲,无非是愿不愿接受将本国庶民也以礼待之而已。」

    傅来鹏说着就苦笑道:「何况,我还不会骑马!」

    徐汝诚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来鹏则道:「我打算去蓟国公府。」

    「去蓟国公府作甚?」

    徐汝诚问道。

    傅来鹏道:「自然去见拜在蓟国公门下的元辅大公子,封驳不了圣旨,又劝不了清流,就只能加入阁臣公卿队伍!公也当想想,会不会有入枢密院拜相的机

    会!」

    傅来鹏这话说得徐汝诚呆滞半晌,直到傅来鹏走远后才拱手送了一下。

    ……

    时维阳春,金光满城。

    百姓们不知庙堂理念之争的残酷,只趁着暖风微醺之节,只在这盛世里,三三两两的来到大街上逛店寻乐。

    且始有家长听令而被放足的女孩,奔跑在街巷里,只是,一刚放足的女孩刚跑到官邸大院附近街道时,就怔在了原地。

    这时,一排排朝官邸大院而来的京营甲胃,皆已因此盔甲带着光耀,如一川波光粼粼之金水泻地而来,大有不可阻挡之势,从这女孩身旁奔腾而过。

    「尔等执政难道要躲在里面一辈子不见同僚吗?」

    「这国家还有人管吗?!」

    「人言还有人听吗?!」

    「天子不朝,执政不出,是不是要我们也弃冠而去,任这天下大乱?!」

    「根本就是做贼心虚,有构陷忠良乱纲法的胆,没面对天下人的脸!」

    此时,在官邸大院外的官绅士子依旧大声对着守在门外的锦衣卫们大声喊着。

    其中。

    观政进士何宣在这时更是咬紧牙,做了决定,而直接朝锦衣卫宋金等步步走来:「大丈夫固有一死!为国而死,乃死得其所!岂能因畏死而不能诘问执政,使国家败坏!」

    何宣说着就看着宋金道:「有本事,缇帅就杀了吾,或者让吾进去,或者让吾打死缇帅!」

    宋金听后见他步步走来,沉声问道:「你,你不怕三族皆灭吗?」

    「九族亦何惜?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何宣说着就朝宋金走来。

    「何观政乃吾等楷模!吾等岂能不效彷之,以卫公道!」

    王懋德被何宣这么一说,再次鼓足了勇气,也跟着走了过来。

    宋金麾下百户庄思武见此不由得问:「缇帅,他们好像真的是正直君子,他们若强闯,我们真的要杀吗?」

    「正直个屁!」

    「分明就是想把我们锦衣卫的势焰压下去,进而再把执政的势焰压下去,造成权势他们最大的结局,权力场上只有成王败寇,没有是非曲直。」

    宋金说着就又道:「不过,谁挑起的这事谁负责,我们锦衣卫没有必要掺和进来,吩咐下去,撤到门内,把门关好,任他们在外面敲打,不理会就是!」

    「是!」

    于是,宋金等锦衣卫直接撤到了院内,而把大院门的关了起来。

    何宣见此立即奔了过来,敲着门:「混账,开门!」

    王懋德也跟着跑了来,撞着门:「开门!」

    戴凤翔见锦衣卫主动「退避三舍」,也跟着来劲,忙振臂一呼:「锦衣卫怕了,我们立即撞开大门,去见他申吴县,问他到底是何意。」

    彭!

    彭!

    彭!

    突然,周围数道白烟出现,戴凤翔被对面飞来的流弹击中头部,当场倒在了一跟着闹事的士子身上。

    这士子忙扶住了他,却见戴凤翔满头是血,吓得当场推开戴凤翔,惨叫一声,就后退了一步,随即就往外跑去,但他一往外跑来就被打成了筛子。

    王懋德这时也因听见铳响声而忙回头一看。

    而他这一件看,就只看见,白色烟雾笼罩的世界里,自己后面黑压压的人头,在一茬接着一茬的倒下,如桑树被突然摘取大片桑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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