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星和赵南星皆点首表示赞同。

    陈经邦因而笑了笑,然后看向了窗外。

    万历十三年的这一天,春日斜阳朗照的三人,皆为整个士林拧起了眉头。

    他们知道,现今天子很重张居正,那说明张居正的儿子是很可能因此成近幸之辈的,而那时士林则很可能还要面对张家的报复。

    所以,他们都有些不安,也希望张敬修能真的不计较前事。

    而石星这时还不由得看向赵南星:“公任职考功司这么久,也不知在他丁忧结束后,以太岳辅弼之功不能泯为由,请旨恩荫其子,起复他为官!进而表达整个士林的善意,这样接下来自然会更好谈一些。”

    “我本就不耻太岳旧党,哪里会在意其太岳后人?”

    “本打算能不提就不提此人的!”

    “这样,他张嗣文最好就一辈子待在楚地,谁知道他竟不安分,丁忧一结束,就来京了,也不知道是求官太急,还是有人欲用他太急!”

    赵南星有些烦闷地说道。

    陈经邦则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他进京了,要进入这名利场,我们就不能不堤防朝中又出现为难君子的小人!”

    “如当年张永嘉,回京后就变本加厉!但俗话说,先礼后兵,如果能和好还是和好吧,毕竟帝意不惩,我们也得循圣意而当念士林之谊。”

    “也罢!”

    赵南星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回去后就请旨以恩荫起复他!”

    “实在不行,给他请个高位闲散文职,既做了人情,顺便也避免他被申吴县一党以恩荫请旨用为锦衣卫官,而使其有查缉百官机会!”

    “正是这理!”

    “实在不行,让他以父功袭个伯爵侯爵都行,然后再请旨调他去南京。”

    石青跟着说道。

    赵南星点首:“也行,到时候我以昔日同在国子监当举监为由找他谈谈,今上尊师太重,所以也情重他张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得跟着念其父辅国之恩,为他而不吝用名器了!”

    “只是他张嗣文若是知礼真君子,当知道何为以德报怨,而主动辞要非其所能荫的名器,且当主动与士林修好!”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所为!”

    ……

    “张公子是先太师张先生之子,自是有太师遗风,想必亦能秉太师之志,为国做出一番事业来。”

    张敬修有朱翊钧给他直入宫禁的腰牌,所以,也就直接进了宫,且先见到了文书官太监李文。

    李文倒在带着张敬修去养心殿见朱翊钧时,与张敬修说着话。

    张敬修微微一笑道:“学生才疏学浅,岂敢追比先父,只存有一颗报效君父之心,若能尽牛马之劳便足矣。”

    “陛下去西苑巡视工程了!请公子下午再来。”

    而不巧的是,张敬修一来养心殿,直殿太监田义却告知他朱翊钧不在。

    张敬修只得暂时先回自己家等。

    张居正在京师有自己的住宅,且也留了人口在京师住宅住着,所以,张敬修也不用现找住宿。

    只是张敬修一回来,就见许多马车在自家门前云集,也有许多装饰精美的匣箱在被人往下搬着。

    张敬修便问着已迎过来的张懋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知怎么还是知道了我们来京的消息,王公显卿皆送了礼来,说是怕我们初到京师,一时衣服被褥难以齐备,弟正在一一推辞。”

    张懋修回道。

    张敬修听后呵呵一笑:“如若不是皇恩不负,只怕现在只会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张敬修正说着,就有赵南星仆人黄鸿走来递上帖子上:

    “请老爷赏光,我家老爷特来请您过府一叙,如今他已就在马车上等,且也说是提前与老爷您说好的。”

    张敬修听后接过帖子,看后,就问:“你家老爷马车在哪儿?”

    黄鸿指了一下,随后就带着张敬修往赵南星这里走了来。

    赵南星一见到张敬修上马车后,就笑道:

    “今日一见你嗣文来京,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与再见一面了,不然,我是茶饭不思啊!”

    “部郎何至于此。”

    “学生不过是一介孝廉而已。”

    张敬修谦恭地说道。

    赵南星则笑着说:“你嗣文可不是一介孝廉那么简单,帝师之子,家学深厚,若是入仕,必不同凡响。”

    “部郎言重,先父是先父,鄙人从未敢因父功而自恃也!”

    张敬修回道。

    赵南星摆手:“嗣文莫要谦虚,以伱的才学,中第是没问题的,如今丁忧结束,本已该举业,但为朝廷着想,我可不想让你嗣文还要先举业再入仕,那样太久了,也容易惹人非议,所以,我是早就打算上本请天子让你以恩荫入仕的。”

    “本子我都已经写好了!”

    “早就打算呈递上去的,恰巧你既已亲自来京,我断无再拖的道理。”

    赵南星说着就把奏本递给了张敬修:“嗣文可以看看,吾是否说谎。”

    “承蒙部郎如此看重,但鄙人德薄才浅,岂敢以父功索官,且也不好干涉朝中事,部郎按制来即可,不必问我!以免有徇私之嫌。”

    “即便真欲请朝廷恩荫,也请不要太过,学生承受不起也!”

    张敬修没有接过奏疏而是起身拱手作揖说道。

    赵南星不由得一怔,然后心内欢喜地笑着答应了一声:“行!”

    接着,赵南星就又道:“嗣文啊,有些旧事,能放下就放下吧!”

    “部郎说的是什么事?”

    张敬修突然故作不解地笑问道。

    赵南星不由得尬住,便讪讪笑道:

    “我知道你嗣文是君子,非爱挟私报复的小人!之前发生的一些士林中人报复贵府之事,是太过了!”

    “但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毕竟大部分士林同仁皆是有德的,君子居多;而且,大家同为士林中人,自当互为宽和,且还是以德报怨为好,并携手共进,不忘陛下之志,而为国家社稷谋事。”

    “你说呢?”

    赵南星说后就问向了张敬修。

    赵南星的话很清楚,就是要张敬修要大度,不要之前士大夫阶层对张家阴谋报复的事太计较,要做君子,不要做小人。

    张敬修沉吟片刻后,没有问赵南星他祖父被士林中人掘坟,父亲被士林中人密谋挫骨扬灰,自家被士林中人密谋抄家分产且灭门时,士林中人有没有想过对自己张家以德报怨,而只说道:

    “部郎所言,我知道了,无论如何,忠于君父,是人臣之责,吾自不敢违陛下之志!也不会与君子计较!”

    赵南星听后点头一笑,越发对张敬修感到满意,随后突然问道:“如今申吴县当国,与其同党,志在立新礼,不知嗣文怎么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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