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守正等涉嫌科场舞弊的事,还是要上奏的,因为不能让朝廷觉得屠戮这些人是有我们在背后参与。”

    杜若佳说道。

    孙鑨道:“那是自然!只可惜走漏一个。”

    “即便走漏一个,也查不出什么。”

    “杀他们不过是为震慑其他寒士而已,锦衣卫就算是厉害到在这些打行里也有眼线,那也只能查到背后的豪右,难道还能查到我们这些流官的身上?”

    “再说,他锦衣卫即便查到背后的豪右,估计还没等他保上去,那些豪右就主动灭自己的口了。”

    杜若佳回道。

    孙鑨点头。

    没多久,闵守正就从杨应魁这里知道了这事,而问道:“你说什么,闹事的寒士皆被杀了?”

    杨应魁点首:“说是悍匪窜入应天府所致。”

    说着,杨应魁就笑着说:“当然,闵公应该清楚,事实上就是我们仕宦之族在震慑那些寒士而已。”

    闵守正沉默半晌后问道:“真震慑得了?万一剩下的那些落第寒士继续闹,惊扰了上边怎么办?”

    “补录的时候,把他们能录的都录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反正,补录的数量已不足以影响举子以仕宦子弟为主的大局,多让几个寒士中第,不正好说明这次乡试其实是公正的吗?”

    “何况,没去闹事的落第寒士自然多是温驯老实之辈,录进来后也好引导为我们的人。”

    杨应魁说道。

    闵守正点头:“有理。”

    而接下来,闵守正果然这样做了。

    因为没有跟着去巡抚衙门告状也就没有被杀的落第寒士们,接下来,倒也果然被闵守正选进了乡试补录的举人名额中。

    但出现的结果并没有如同他们意料中的那样好。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即万历十六年十月的时候。

    京师因为小冰河气候,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频繁下雪,满城又尽皆素色,朝堂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越发的静谧起来。

    这主要是跟银元价格下跌后,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风波了有关。

    毕竟无论新党还是旧党的官员,如今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认购劵价值身上,所以朝堂上也就比往日都更要安宁许多。

    反而是地方上,依旧还是风波不断。

    隆万大改革已过二十年,大量富足起来的市民与工人、自耕农,开始频繁与原来的地主乡绅在基层话语权与政治、经济利益方面产生争斗。

    算是越来越成规模的新兴阶层开始不满大地主大官僚主导的社会秩序,也想更多的参与到政治权力的斗争中来,也想争夺更多的话语权。

    话转回来。

    而在万历十六年十月的京师,朱翊钧就因为地方上风波不断,和申时行等再次议起了此事。

    “光是吏制改革就想让地方豪右畏惧朝廷纲法是不够的,得利用新出现的群体,更加细化与有斗争意识的群体,去实现对豪右的进一步压制,让他们学会尊重与敬畏,财利经营上他们已经拥有天然优势,不能让他们在权势的竞争上也有优势。”

    朱翊钧说着就对张敬修吩咐道:“锦衣卫这边多派兴明书院的人去地方上组织运动,利用他们来推广新礼新文化。”

    接着,朱翊钧又对戚继光吩咐道:“官军不得下场参与,严令各处统兵官将不得越过职权做事。”

    随即,朱翊钧对申时行吩咐说:“令各级官府要依法行权,不得胡来。”

    “是!”

    而朱翊钧在这样吩咐后不久,他就收到了一份应天生员陈中庸送来的密告。

    “科场舞弊!”

    朱翊钧因而看向申时行:“朕绝不允许有科场舞弊的情况,如果连科举都做不到公平,那真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申时行道:“陛下容禀,如今的科场舞弊很难查证,盖因大凡舞弊者徇私时,在刑律上看是不违法的;”

    “如仕宦子弟的大才文章早已被清流翰林官传阅过,到时候一旦举业,主考官只要看其文风符合就会将其取中,而若是一寒门子弟的大才文章早已被传阅过,到时候一旦举业,主考官只要记得其文风就会将其罢黜;”

    “无论是取中或不取中都有理由,如什么文章独到或过于跳脱,但实质是因其出身不同。”

    “再难查都得查,查出多少就严办多少,杀一儆百。”

    朱翊钧说着就道:“朕其实早已让锦衣卫将注意力多放在科场舞弊案上,朕就不相信,他们半点线索也查不出来!”

    “就算如师傅所言,这些舞弊者用的都是特别隐晦的法子,即没有直接的卖考题行为与具体的徇私对象,那也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如这陈中庸所呈便能很好的坐实证据。”

    朱翊钧因而吩咐说:“镇抚司派钦差专门跑一趟,把陈中庸所举报的人抓起来,证据收集起来,证人保护起来。”

    “遵旨!”

    而在朱翊钧这么安排后的一个半月,锦衣卫和应天抚按关于寒士被屠戮的事,几乎同时以急递的方式到了京师。

    “臣请罪,锦衣卫这次未能反应及时,提前查知有奸贼屠杀士子,而使得大量士子被杀。”

    张敬修更是在奏禀时直接请起罪来。

    朱翊钧只冷笑道:“真是巧,才见了巡抚回来,就被屠戮!”

    “这么巧的事,如果是巡抚勾结豪右临时起意的话,当地锦衣卫除非也参与了此事,否则哪里能提前查知?”

    朱翊钧说着就看向张敬修说:

    “所以,毕竟没准对方是临时起了杀心,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既查查内部,也查查外部,是谁敢这么大胆!”

    张敬修拱手称是。

    接着,朱翊钧又问申时行:“应天巡抚对此是什么解释?落第寒士刚见了他回来就被杀了,他怎么也得给朝廷一个交待!”

    “应天巡抚与巡按皆上本请罪,皆说是未想到会发生此事,而深感失职有罪,且言可能今届应天乡试真存在舞弊,而激怒豪右,使豪右报复,而指使江洋大盗屠戮寒士。”

    申时行这时奏道。

    朱翊钧拉下脸来:“这是欺朕没有千里眼吗?!倒是知道说是豪右所为,难道他们自己就没参与?朕就不相信他们无能到连豪右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事阻止不了!先将他们下狱严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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