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仁则见顾宪成半天没回答,也就直接冷笑了一下:“我一向以为先生乃正直之士,之前就闻知顾家昔日为自家减轻损失在明明提前得知石见银山之事的时候还故意隐瞒,那时我依旧以为这事与先生无关,想来先生不是这样自私的人,只顾家其他人如此而已,但现在见先生如此表里不一,我不得不相信,先生亦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

    “告辞!”

    叶茂仁说着就甩袖而去。

    “子吉!”

    顾宪成喊了一声,见叶茂仁没理会自己,只站在原地发怔,把两手握成紧紧的拳头,脸憋的通红。

    “这才几年啊,士林就这么分裂了,有支持新礼的,有不支持的。”

    杨应魁这时打破了宁静。

    张鲸也讪笑了一下:“是啊。”

    尴尬许久的顾宪成什么也没说,只在当日就乘舟回了无锡。

    而顾宪成在回无锡的舟上,就正看见许多士子已经往贡院而去,明显是去质问闵守正。

    闵守正现在已经躲在贡院不敢出去,在听到外面骂他的声音后更是心惊胆战至极,而不由得对副主考翰林修撰叶茂新说:“这可如何是好?”

    叶茂新正要开口,就见一烂菜叶被丢了进来,打在了闵守正的帽子上。

    闵守正摸了一下这菜叶,发现上面还有鸭粪,而顿时大怒:“欺人太甚,这些士民简直是欺人太甚,吾好歹也是清流儒臣,怎能被如此羞辱!”

    说着,闵守正就又道:“官府的兵丁在干嘛,就由着他们这么闹?!”

    叶茂新道:“估计是闹的人太多。”

    闵守正听后也颇为无奈,只叹气说:“明明都提前杀了姓陈的,结果还是这样,真正是命里该有此劫啊!”

    而在闵守正等被士子百姓们声讨时,朱翊钧严惩江南仕宦士族的旨意也到了江南。

    这旨意一到江南就即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廷怎么能这样!”

    顾宪成在回到无锡后的第三天就也知道了这事,而对顾允成等说了一句,就道:“现在是考验我们仕宦子弟出身的士子是否齐心的时候,得告诉他们,来我东林,就该知道亲亲相隐,不要因为一时考不了功名就坏大局。”

    顾允成等颔首。

    但到翌日,顾允成突然来找到顾宪成说:“来不及了,叶家大郎叶翰林已把抚按有参与此案的事供了出来,据说,叶家有人在抚院身边当幕僚,所以抚按等参与此案事,叶家都知道。”

    顾宪成听后就见叶茂仁正乘着滑竿过来,便忙走了过去,而拦住他问:“你们叶家为何这么做?”

    “什么为何这么做?”

    叶茂仁问道。

    顾宪成回道:“落第士子被屠戮的事。”

    “你不是同情他们吗,我们叶家自然也是可以同情他们的,所以自然也可以把知道的真相都说出来。”

    叶茂仁笑着回道。

    顾宪成面沉似水:“你们叶家竟不为江南仕宦大局着想。”

    “我只要我今年能中进士,管江南仕宦大局作甚?”

    “何况,伱顾叔时不也为自己士林清誉,署名为那些被诛寒士讨还公道吗,怎么只准你顾家表里不一,我叶家就不行?”

    叶茂仁说后就离开了这里,且在离开时还丢下一句话说:“另外,我们还告诉给了朝廷,犯事的巡按杜若佳常来东林堂讲学,且在讲学时批评今学新礼!”

    顾宪成听后当即变色。

    “小人!”

    “真正的小人!”

    顾允成骂了起来。

    顾宪成却是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如此看来,朝廷定要拆了东林堂!”

    “没错,就是东林堂,原文选员外郎顾宪成办的讲堂。”

    “巡按杜若佳去过,左中允闵守正也去过,还有抚院孙鑨、南京右通政杨应魁、大榼张鲸、孙海等。”

    叶茂新这时正站在奉旨南下办科场舞弊案的李如松面前说起了东林堂的事。

    李如松听后就问道:“这么说,他们科场舞弊的事很可能是东林堂密谋的?”

    叶茂新道:“肯定是!他们经常一起借讲学之事密谋,所用经费也多是占用的浒墅关税。”

    “姓叶的!”

    已被锦衣卫控制起来的杜若佳这时大喊了一声,然后骂道:“你休在这里胡言,什么浒墅关的税被挪用为了东林堂讲学之用,还什么我们做这事是在顾家商量的,顾家和你有什么仇,你会这么报复?!”

    李如松这时则沉声问着杜若佳:“那你们是怎么密谋的?”

    杜若佳抬眼看了李如松一下,呵呵冷笑:“这算得上密谋吗,不过是那些不识好歹的匹夫之后自己要送上门找死而已!”

    啪!

    “他们是找死,你们这么做就不算找死?”

    李如松把桌子一拍,就起身瞪着杜若佳和孙鑨。

    “谁能想到天子会用禁江南仕宦科考的方式来威胁江南仕宦。”

    “而谁又能想到,像叶翰林这样的卑鄙小人,竟还真的只为了自家富贵,果断出卖我们。”

    孙鑨这时说了起来,且转头两眼满是恨意地看着叶茂新:“你们这样做,以后流官谁还敢为你们出头。”

    “我们叶家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翰林叶茂新回道。

    孙鑨:“……”

    应天巡抚孙鑨是真没想到朱翊钧拿江南仕宦科考的前途为要挟后,江南仕宦中会有人把自己这些人卖的这么快。

    这的确让孙鑨倍感失望。

    杜若佳也很失望,且失望地切齿对叶茂新喊道:“我要杀了你!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叶茂新没有理会。

    接下来,李如松就把这件案子如实向朱翊钧做了汇报。

    朱翊钧御批,因其擅屠士子,如同谋逆,故无论主从皆斩杀,就在应天府原被杀落第寒士的地方处决这些罪犯。

    于是,从应天巡抚孙鑨、巡按杜若佳到豪右爪牙原雄武打行刘雄武与他麾下的一帮杀过人的壮汉皆被押到了昔日杀了落第寒士的地方。

    彼时,这里冬雪霏霏,天地皆白色。

    四周挤满了士民百姓,从船上到街旁房顶上,几乎看不到河面与街面。

    “斩!”

    随着,李如松一声令下。

    孙鑨、杜若佳皆人头落地。

    “好!”

    士民百姓叫好。

    葛子胜更是在这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诸位!这说明朝廷还是公正的,是在乎我们的,你们说对也不对?”

    “对!”

    士民百姓们高声呼应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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