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你可小心着点,这玩笑别乱开,你师公听了一会又要罚你去捡石头。”石放有些将信将疑。

    “您是不知道,就您走的这么一天,这都快炸锅了。”马达瞄了眼门外小声说道。

    “怎么了?”石放拈了几片熏肉往嘴里一放。

    “十里堂的人来了一半,说是师公跟他们的长老圣女睡了觉,童子功已破,要师公交出九宗门的法印,然后由他们代掌九宗门。”

    “十里堂的人在山下?”石放瞪着眼睛问道。

    “嘿嘿,进不来,在下面转了几圈,愣是让那路给绕迷糊了,有几个摸着了道,可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还有几个走丢了,去了后山,哈哈哈。”马达笑道。

    “这先不急,我先吃点饭再说,饿死我了。”石放摸了摸肚子说道。

    “好嘞,这有点小酒您先喝着,饭我一会叫人端来,还有几个菜,我去跟师公说一声,指不定还被黄长老揪着呢。”马达说完冲石放一笑,转身走出了大厅。

    石放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香炉后面这幅画,正寻思着这是怎么回事,忽听得门外的马达叫道:“师公?正要去找你呢,石先生回来了。”

    “他在里面?”童七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恼火。

    “嗯,正吃着饭,我去叫厨房端菜。”马达笑道。

    “吃饭?他还有饭吃,今天就叫他滚蛋。”童七怒道。

    “这好好的,又怎么了?”马达不解的问道。

    “什么叫又怎么了?我以前哪里又怎么了?”童七厉声道,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前要粗了些,话音里没了那点微微的尖细声。

    “没怎么没怎么,我就这么一说,师公您别生气。”马达陪着笑说道。

    “你先去西院,我跟他有话要说。”童七说完走进了大厅。

    “师公。”马达说道。

    “又怎么了?”童七道。

    “您就这样见客人?”马达说道。

    “那要怎样见?”童七问道。

    “我是说,您这……,您的样子,也不收拾一下么?”马达说道。

    “收拾什么,你哪儿那么多话,去后头盯着十里堂的人,一会冲字门的人要来,你去准备一下。”

    “哦,好的。”马达回道。

    童七刚一进门,一眼就看见石放在朝东的那条板凳上坐着,一条腿踩在另一条板凳上,一手搂着桌上一壶酒,见他进来头也没抬,拿筷子夹了片熏肉往嘴里一放嚼了起来。

    “你倒是自在嘛,啊?这一日一夜的,你又去哪儿晃荡了一番?”童七走到桌旁顶着石放说道。

    石放拿起酒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眼童七,手中的酒壶“哚”的一声掉在桌上。

    这哪里是个快六十岁的童老头,分明是个四十不到的精壮汉子,一头黑发批面,面上光泽亮堂,眼光锐而不骄,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再仔细一看,“噗”的一声,石放刚吃进去的一口酒喷了一桌。

    “你干什么?”童七眼睛一瞪。

    石放指着童七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老七,你这模样还别说,还真挺俊俏的。”

    “什么模样。”童七脸色一沉。

    “那香炉边不有个铜镜么,你自己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放指指香案说道。

    童七眉头一皱,走到香案旁拿起铜镜一看,只见自己的右脸上有一个绯红色的圆圈,圆圈上还有三条深红的小细纹,被烧了的半边头发也多出了些黑发,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十里红?”童七惊道,他似乎不太想在意自己的容貌变了,更加担心这红圈印子。

    说完他拿着铜镜左右转动了一下,对着镜子里又仔细的看了看。

    “十里红,这名字很好听啊。”石放说道。

    童七看了一会,把镜子一放,仰天长叹了一声:“哎,百年童子功,一朝尽成空。三苗脸上挂,法印十里红,师傅,弟子对不起您。”

    说完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的一转身抬手指着石放怒道:“这都是你害的,我三百年的童子功破了,你拿什么赔我。”

    “童七,你是猪八戒么?”石放瞥了眼童七道。

    “胡说什么东西?”童七怒道。

    “你不是猪八戒,怎么学会倒打一耙来了?”石放笑道。

    “别说倒打,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正打反打都跟你耗上了,现在好了,那婆子跟我的事十里堂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们来这里要我交印退位,把这九宗门拱手于人。”童七沉闷着声音说道。

    “这谁定的规矩,合着你跟黄小小做了夫妻,就得把这九宗门的掌门给让出来?”石放问道。

    “事已至此,跟你说也了白说,我现在还是那句话,果子呢?”童七说完把手一伸,他倒还是那么干脆。

    “不就那花生米么,我给你就是了,小气扒拉的,你信不信过一阵子,我让全天下人一人吃一个,全天下的人都如意了,还闹腾个屁。”石放说完伸手往身上的挎包一掏,摸出那颗花生米样的红珠子来。

    童七见了眼睛一亮,“这……,这还是那颗么?”

    “说了少不了你的。”石放把珠子朝童七递了过去。

    童七伸手接过来看了看,又有些迟疑的看了石放一眼,转身背对着石放,不知在怎么摆弄这珠子。

    石放趁他背对着自己,起身踮起脚偷眼看了下童七,只见这家伙拿着那珠子在嘴里咬了咬,又对着珠子小声默念了几句话。

    念完了又拿着珠子在脸上抹了抹,然后一口吞了下去,转身走到香案旁,拿起铜镜照可以照,那个圆形的红印居然淡了一些。

    童七脸上一乐,放下铜镜,转脸对石放一笑:“看够了?”

    “嗯嗯,看够了,”石放笑道。

    铜镜子边上有个瓷碗,里面供了碗清水,童七端起那瓷碗,神情庄重看着香案上的牌匾,他把瓷碗举过头顶说道:

    “九宗门的列祖列宗在上,弟子童七,今日已经得到了九宗元真果,我九宗门总算复兴有望,请诸位先师放心,三十五代掌门弟子童七,一定秉承诸位前辈的夙愿,一定将瓜神教一网打尽,还此人间一片乐土。”

    石放听了有些动容,收起脚站直了,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想不到在这龙门镇藏身的九宗门童七,居然胸怀这样的大志。

    童七端起水,转身对石放说道:“石放,你过来。”

    “啊,”石放有些摸不清头脑。

    “请喝一半。”童七把瓷碗朝他一递,神情严肃的说道。

    石放见他如此庄重,接过碗喝了一半清水。

    “好,你果然信我。”童七接过碗,先瞥了眼墙上那副画,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石放。

    “童七,你眼神里有话。”石放说道。

    “当然有话,今天却不能说。”童七笑道。

    “为什么?”石放心想我不能白喝你的清水。

    “水是清的,我的心也是清的,呵呵,真是缘分。”童七笑道。

    石放听到缘分二字,想起在画中看过的童七,和面前这位还真的很像,不由得一笑道:

    “昨天老头子,今天壮汉子。吃了意果子,明天取妻子。童掌门,您可是双喜临门啊。”

    “哦,”童七听了一怔,“当年三炮子,今天一石子。红光两院子,添福坐轿子。我看你也是六福随身嘛。”

    石放听了一乐,看了眼旁边那画,“你刚才说这果子是九宗玄真果,怎么这果子还有两个名字?”

    童七拿起碗,一口喝了清水,把瓷碗往香案上一放,深深鞠了一躬。

    石放忙跟着他一起还了个礼,童七肯将自己的供水给他喝,这已经是对一个外人最高的礼遇了。

    童七把手一背,看了眼门外说道:“名字不同,东西却是一个。就像九宗门和十里堂,我们原本就是一家,只是当年意见不同,打从第十二代掌门归天之后,这九宗门就闹起家务来了。

    我九宗门先代掌门,曾助嬴政横扫六国,可惜始皇南寻途中,突然失踪,无奈之下,只得遣元老张良去助刘邦。”

    石放听了眼睛一瞪,头发都快竖了起来,“你们助过谁……,嬴政?”

    “不错。”童七答道。

    “真的假的?始皇失踪?你的意思是,他当时没死?”石放追问道。

    “石放,你觉得,什么样的话,才是真话?”童七问道。

    “当然是真心的话啦。”石放说道。

    “这是修道的话,修道必究真心,可入世则不同。”童摇头道。

    “哦,那敢问,入世要讲什么真话?”石放问道。

    “真话,就是人们相信的话,而不是本来话,因为就连“本来”二字,你也可以修改它。”童七说道。

    “嗯……,有理。”石放点头笑道。

    “那赵高假传圣旨,他本来就是瓜神教的人,而那时候,他们的名字,还是叫元神教。”童七拍了拍石放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历史,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写的,就一定有人为的修饰,呵呵呵。”

    “赵高瓜神教?张良是你们的元老?”石放抓了抓头发问道,这个话,他闻所未闻。

    “是的。”童七扫了眼桌上的菜答道。

    “那诸葛亮和刘伯温呢?”石放问道。

    “九宗门一共分了三家,一家叫三江会,一家叫十里堂,最后一家,就是我从未改名的九宗门,那诸葛孔明,本就就是三江会的,他要刘备取西川,不仅仅是因为那里利于出兵北伐而兴汉室。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当年在蜀地,藏着一枚玄真果子。”童七说道。

    “实在是匪夷所思,听上去有点像道家的一气化三清。”石放叹道。

    童七轻轻一笑,“那这样说来,我九宗门,就是一树生三根。”

    “难怪那红印子上有三根细苗。”石放笑道。

    “刘伯温么,则本是十里堂的人,伏牛山曾是他们的大本营,元神教后来为了驱逐蒙古出欧洲,派人跟十里堂的人合作过。

    而我九宗门,最早是在昆仑山,三家一分,我十三代掌门顾同天说,九宗容人,天下包存,不必拘泥于一山一水,只要人是我九宗门的人,那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九宗门。

    所以,我九宗门化整为零,门徒遍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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