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百触生。

    飘雪人间,泯恩仇。

    挥剑雪涛,掠影过。

    天翱门主,郭明轩。

    《天雪随风》响起,天岚紫霄剑也纵横飞驰,琴剑合一的境界是剑意与心感的结合,随着琴声的缓急,剑身也变化着方位与柔硬,刺穿了一个又一个来犯之人的后背,这冷不防的孤剑,一时犹如鬼魅一般,引得围在白玉水晶棺周边的众人目瞪口呆,不敢妄动…

    郭明轩的身影不断掠过围攻之人的衣袖之间,令人只能感到寒意迎送,却始终看不清楚他的身形。

    突然间,郭明轩赫然出现在白玉水晶棺之上,双手戟指上扬,顿时风雪四起,围攻的众人不得不持续后退着,连连拂袖遮面。

    郭明轩的戟指所向,乃是正在空中的天岚紫霄剑,它仿佛感应到了郭明轩的召唤,在双戟指间不断徘徊、旋转,片刻间,便分出无数个剑影来。

    他双脚缓缓点起,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而天岚紫霄剑分出的无数个剑影,仍在空中扩大着范围,十尺、十五尺、十八尺,压抑在每一个来犯之人的头顶。

    这时,天也不再只有白色,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黑色的恐惧,下意识的还在持续后退着。

    突然间,悬空的无数剑影倾覆而下,发出“嗖~嗖~嗖~”的剑风,剑风过后,便是“轰~轰~轰~”炸破雪层的轰鸣。

    当,天际再现白色,来犯的众人已然东倒西歪在雪地上嘶叫连连,而这嘶叫声并没有太过于惨痛的感觉,只因郭明轩的双耳,仍在细细听着柳韵锦的那曲《天雪随风》。

    “都死了….都死了….居然都死了…..”七杀门门主连寄愁,坐躺在雪地上,双腿不断弓伸,双掌前后移动间,身体也在雪中缓缓挪动着,他面目惊悚,苍白绝望,好似眼前的一切如地狱的情景一般。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真是无妄之灾啊…”少林道行禅师,苦脸涕容,坐在不断被血水染红的雪地上,喃喃道。

    “郭明轩….真的如传闻那般,比那故遗名还要可怕….居然,一出手就能引来无限杀戮….难怪…….难怪,他被江湖中人称为:最接近神的人….”天恒门门主辛清晓,颤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是来夺‘灭影刀’的吗?不….不….不!我们是来送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阑珊帮帮主月十娘不断摇头,苦笑连连道。

    “噗呲~噗嗤~噗嗤~”随着连续的剑入胸膛的声响,暮云烟带领数人从原本殇沫所在的马车旁走了出来,断绝着还未死透之人的最后的希望….

    “你们的确是来送死的,且是心甘情愿、极其兴奋的来送死的。”暮云烟,沉声道后,又向白玉水晶棺之上的郭明轩行了跪拜之礼,“云烟,见过尊上。”

    “今闻琴声,又见剑意,韵锦的功力已然不凡,想来是离不开暮门主平日的悉心照料的,明轩在此谢过了。”郭明轩,拱手道。

    “云烟不敢。少主天资聪颖,不但在短短数月间,悟出了琴剑合一的境界,还帮‘江月门’扫奸除恶,使得‘江月门’的名望,更比以往还要高了。”暮云烟,忙道。

    郭明轩飘逸的跳下,迎起暮云烟,对着少林道行禅师,道:“所谓的无妄之灾,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你们眼前的这场杀戮,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可你们为何要劫持这‘灭影门’的车队呢?难道,就是因为故遗名莫名消失了?新任的‘灭影门’门主冷溶月只是一个女娃?还是因为你们的确贪恋那武林神话般得‘灭影刀’呢?”

    “他们只是为了‘灭影刀’。”暮云烟一个环视,见倒地不起的众人不答,又喃喃道。

    “我很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得到消息,说这车队中运送得是‘灭影刀’的?难道…你们就如此好骗吗?”郭明轩,道。

    “他们并非好骗,反而是因为太过于自信。”只听,“嘭~”的一声,这时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对着郭明轩,朗声道。

    “是你?我们在‘秋思阁’中见过,不是吗?”郭明轩,淡然道。

    “是,我们的确见过,在下武当弟子李承霖,见过郭门主。”

    郭明轩从不会刻意的去记下一个人,而眼前的这熟悉的声音,他的确是记下了,更记得他的确是叫做李承霖。

    也许,是因为不久前,这李承霖独闯‘秋思阁’,只为寻找失踪成迷的师弟齐煜;也许,是因为那红娘子对爱太过于执着,乃至于郭明轩同时也记下了与红娘子有关的一切的人。

    郭明轩笑了笑,“李大侠不必多礼,想你身边的雪中还有其他人吧?都让他们出来吧。”

    郭明轩话落间,只见从深雪中又跃出数人来,他们便是华山弟子冷宜香,崆峒派天玄二老,峨眉派掌门藏花师太,青城派掌门静虚子,点苍派余二中,还有那昆仑派掌门雪连城。

    暮云烟见状,呵呵大笑起来,“想不到,正派人士均躲进了深雪之中,死伤的全是天恒、白鹭、七杀、阑珊、月影等门派的门人。”

    “我们的做法,的确愧对于正派人士,但是,在‘秋思阁’中我见过郭门主。当时,那‘秋思阁’宫主的武功就已经远在承霖之上了,而那‘秋思阁’宫主又对郭门主恭敬万分,承霖已料到郭门主必是绝世高手了…..最接近神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李承霖,缓缓的又是躬身一礼,道。

    “你们真以为躲在雪中,便能免得一死了吗?”冷溶月忽然出现,走到郭明轩的身边,缓缓道。

    “冷溶月?哦,冷门主刚刚与初涵影过招前,已经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了。但,承霖不知,冷门主此话何意?”李承霖,不解道。

    “她只是想说,你们今日的运气好罢了。”柳韵锦挽琴在腰间,从空中轻盈落下,冷冷道。

    “运气好?何来的运气好呢?承霖既知郭门主的武功卓越,便提前告之了正派中的几个相熟之人,才在郭门主出现的瞬间,躲进深雪中的。”李承霖,诧异道。

    “你们刚刚应该看到冷溶月晕倒的情景了吧?郭明轩是我的父亲,他的内功深浅,我是知道的,刚刚那一击,若他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施展,别说是躲在深雪之中了,就算是躲在白玉水晶棺后方的马车中,也是一样不能幸免的。那么,只能说父亲为冷溶月耗费掉了大量的真气。”柳韵锦,柔声道。

    “可是,冷门主刚刚明明胜过了初涵影呀,为何又会突然晕倒呢?”李承霖,道。

    “这就要问那冷溶月了!”柳韵锦狠狠的瞪了冷溶月一眼,道。

    “韵锦姐姐….你别生气,刚刚父…..不,刚刚郭门主的确为我消耗掉了大量的真气,但是我是为何晕倒的,还恕溶月不能告之,我….我很感谢郭门主的…搭救之恩….”冷溶月低头,吞吞吐吐着,在没把话彻底说完时,郭明轩便将她揽在了身后,她出神的望着郭明轩的后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郭明轩当下的举动是要准备做些什么。

    只见,郭明轩缓缓的来到柳韵锦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捂在她的臂膀上,“韵锦,我虽是你的父亲,但从未对你言过我的过往。其实,我也是刚得知不久,我与‘玉面公子’素海棠有过肌肤之亲,而冷溶月便是我与素海棠的女儿。”

    柳韵锦眉头皱起,内心中不禁苦涩了起来,“父亲,你难道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要我认下这个妹妹吗?”

    “我知韵锦一时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我也再三确认过了,冷溶月的确是….”

    “够了!母亲尚在人世,虽然抛下了你、我独自出了家,但是也不足以让你另寻新欢,还生下了另一个女儿吧?”

    “韵锦,事情不是你想得那般,这一切都是你外公故遗名的主意,而当时素海棠只是对我有好感,罢了。”

    “这又关外公什么事情呢?难道与素海棠同床共枕的是外公吗?难道,是外公强行让你与素海棠在一起的吗?”

    “柳韵锦!你能不能好好的听我说,我真的不知此事,那夜我与你萧左叔叔一同饮了很多酒,的确是醉了….”

    “醉了?醉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推卸掉所有的责任了吗?只是醉了吗,父亲?难道….难道,你从未爱过素海棠吗?”

    “我现在的确爱上了素海棠,但是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且就躺在我身后的白玉水晶棺中,你还想怎么样呢?”

    “我不想怎么样!我走便是!”柳韵锦,望了一眼那白玉水晶棺,又瞥了一眼冷溶月,便转身,欲纵身跃起。

    “韵锦师姐!”殇沫听到柳韵锦与郭明轩的吵闹声后,快速跃下马车,追了上去道。

    “殇沫,你是留下,还是跟我走?”柳韵锦,冷然道。

    “我……..韵锦师姐,关于师父有私生女的事…..”殇沫的话只言一半,却被柳韵锦与冷溶月,异口同声的话语给打断了,“够了!殇沫。”

    殇沫前后顾看了一下,瞬间觉得如捅破了马蜂窝一般,也只好知趣得不再多言了。

    “韵锦姐姐,我虽是父亲与素海棠所生,但这并非溶月自愿的,溶月无法选择,溶月也只能默默的去接受,感谢父母给予我了生命。如今,我母亲已经死去16年了,而韵锦姐姐也已经16岁了,若按照常理来说,溶月至少也该15岁左右了吧,可溶月为何才这般年岁呢?这一点是溶月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的。”

    冷溶月凑前几步,对着柳韵锦言出一语后,又回望了一下郭明轩,与其四目相对,双眸中充满了质疑。

    “还是我来说吧,当年,海棠为了生下溶月,将全身真气凝聚在了小腹中,就是因为要保下溶月…..而为了保下溶月,故遗名应下念顺夫人的恳求,耗费掉了全身的真气,你们觉得故遗名无故消失,只是偶然吗?所有偶然的事情,都是有必然的原因的,故遗名的消失,其实与溶月有莫大的关系,我不敢乱言,我的功力一定比故遗名强,但我可以确定,若前几日,那故遗名体内有十足的真气的话,一定不会败给我,更不会被那神秘黑影人给携走!”

    冷溶月闻言,缓缓沉眸,又泪眼瞥了一下郭明轩,“原来如此…..想来我如今的选择是对的,我只有好好活着,好好的接管‘灭影门’,好好的照顾视我为生命的念顺夫人,才能好好的去报答真心对待溶月的每一个人。既然,溶月不能选择出身,但溶月可以选择当下,也只能选择当下!”

    “溶月…..没曾想你受过如此的苦难….”柳韵锦回过头来,凝视着冷溶月,小声喃喃道。

    “韵锦姐姐,你如今父母尚在,只要你母亲柳若锦肯还俗,你们依然是一家人。而溶月呢?溶月不敢奢求什么,只因溶月已然无法奢求,郭门主是我的父亲,但我对他却一无所知,素海棠是我的母亲,但我却未曾见过她一面。”冷溶月黯然神伤,道。

    “溶月….你别这样说….”柳韵锦闻言,彻底动容了,她心痛不已,道。

    “不,韵锦姐姐,如今,该走的是溶月…..”冷溶月转向殇沫,双眸迷离且深情,又喃喃道:“溶月本就不该随暗之影出来,省得某些人看到了溶月满脸的不情愿,一言一语的私生女….私生女的唤着。”

    “我………我………”殇沫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他的神情更是木呆哑然,心中对自己曾随口而出的言语倍感自责着。

    “殇沫,你到底在‘我什么我’啊?你倒是说啊……”柳韵锦皱紧眉头,对着殇沫吼了一声,又深切的看着冷溶月,道:“溶月妹妹,刚刚是姐姐的不对,你来韵锦姐姐这里,好吗?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姐妹,姐姐方才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姐姐知道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没有人可以去选择自己的出身,姐姐都明白。”

    话落,柳韵锦侧脸瞥了一眼郭明轩,接着拉长了脸,没好气的又道:“要怪也要怪父亲,他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女儿都不知道。他这父亲做的,不但负了溶月妹妹的生母,还苦了溶月妹妹从小饱受没爹娘疼爱的苦痛,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真是活得糊涂!”

    “是,韵锦说得对,的确都是我的错,想我郭明轩这一生,唯欠海棠一个名分,更欠溶月一个家。以后,我会将这些亏欠全部弥补在溶月身上的。”郭明轩,低头沉声道。

    片刻后,他又百感交集的瞅着柳韵锦,“当然,爹欠韵锦的也很多,虽然你是爹从小养大的,但是有父如无父的生活,让你习惯了独处,是我自己没有卸下心中的包袱,还把这包袱带给我的困惑,惩罚到了你的身上,溶月的确是无辜的,可韵锦你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

    郭明轩,说完这一语,早已默默的留下了眼泪。柳韵锦见状,心头一酸,猛地凑上郭明轩,拥在了他的怀中,哭泣了起来。

    “来….溶月妹妹….”片刻后,柳韵锦啼颜淡笑,转过头来,向冷溶月挥了挥手。

    冷溶月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也流下了眼泪,大步走近郭明轩,三人紧紧得相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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