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冷溶月的询问,初涵影淡淡瞅了秦楼客一眼,而这一眼在外人看来,也就是简单的移目。可对于秦楼客与初涵影而言,里面却有太多的隐讳与心照不宣。

    雪又开始大片的落下,正覆盖着所有后来之人的足迹,远处的松柏被压得更加低垂,雪花也在秦楼客与初涵影之间片片零落,沾染着丝丝鬓发。

    人与人之间最神奇的就是感情,而有些感情又是那般的莫名,却又那般的与众不同。

    秦楼客对初涵影的感情是莫名的偏爱;而初涵影对秦楼客的感情也是与众不同的。

    “溶月妹妹,如我所说,‘逍遥宿海阁’并不是一个声名显著的门派,甚至之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由多人组成的‘家’而已,但正如每个门派中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一般,这个‘家’,自然也有这个‘家’的规矩。”

    初涵影回落目光,对着冷溶月嫣然一笑,这淡淡的一席话,使得冷溶月对初涵影与秦楼客的关系又多了些好奇,她难掩心头急迫,道:“涵影姐姐,你口中的规矩是指?”

    初涵影又微微一笑,嘴角如一条细长的缝隙一般在脸上延伸,只是这条缝隙极美,粉而不艳,带着少女般的纯思,更透着淡雅脱俗,“嗯~其实,这规矩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绝学只传给嫡亲,且只传一人。”

    话说了一半,初涵影不禁地瞥了秦楼客一眼,眼中似乎带着些许羞涩,羞涩褪去,则是深深的柔情,“只传的那一人,正是你们眼前的秦孝人独子——秦楼客,所以,即便‘逍遥宿海阁’是我为养育我长大的‘家’起得门派名字,但真正的阁主应该是属于秦楼客的,也唯独他是名正言顺的。”

    冷溶月一怔,她心中自然知晓,初涵影口中的‘家’的重要性,更是附带着百般情愫的地方。秦楼客是秦孝人与夏犹清的独子,也自然是‘鬼影剑’与‘逍遥指’的唯一嫡传,可这又与初涵影有什么关系呢?眼前的秦楼客始终是一副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神情,他又怎会把父母养大的初涵影放在心上呢?

    可,如今看来,这秦楼客不但把初涵影放在了心上,而将不该传授的家门绝学全部倾囊相授,且还让初涵影成为了‘家’的主人,任由她为‘家’起下‘逍遥宿海阁’的门派名字,这到底是怎样的偏爱?难道只是因为初涵影生得一副不凡容貌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冷溶月,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你…..”

    冷溶月刚要开口,初涵影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她褪去笑颜,敛容屏气道:“溶月妹妹莫要误会….”

    她顿了顿声,像是极快得思索了一番,脸上已然有些难为之色,“恩公秦孝人尚在之时,虽未传授过涵影任何功法,但也是对涵影极好的;恩公的妻子夏犹清,更待涵影如亲生女儿一般,她不但会帮涵影缝补衣裳,添置新衣家用,百般照顾,就连涵影此生第一次端坐妆台,画眉添妆,也是她亲自为涵影画上的。”

    “她们当涵影是女儿,涵影也自然当她们是父母,也便会比常人更了解她们的心声。而那时的秦楼客在她们眼中却是极其顽劣,难以管教的,她们不止一次让涵影去劝说过秦楼客好好修习功法,才能有足够的能力护好‘家人’。可,涵影知道,秦楼客并非她们口中的顽劣不堪,相反,秦楼客在涵影眼中是一个极其聪慧,且悟性极高的人,只是他有些孤傲,又….又时常会欺负下如涵影般被恩公收养的‘家人’罢了。”

    郭明轩听到此处,淡淡一笑,轻声道:“看来,你很了解秦楼客,不得不说你的眼光不错。”

    秦楼客抱着臂膀,大笑连连,道:“嗯,我也觉得我的确很不错。”

    郭明轩,道:“想来,初涵影方才所言的不止一次劝说过你好好修习功法,也自然是在给你这个师父颜面,她应该是经常、甚至频繁得劝说你吧?”

    秦楼客,道:“嗯,是的,而我也只会听她的劝说。”

    郭明轩,仰笑道:“你很坦白,我也很喜欢。”

    秦楼客耸了耸肩,道:“一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本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且涵影她还….”

    话到此处,秦楼客将目光凝向了初涵影,那目光柔情不减,又处处流露出依恋来。

    郭明轩淡淡道:“且她还惊艳脱俗、温文尔雅、气质尤佳、惊为天人。”

    秦楼客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何止惊艳脱俗、惊为天人啊,她的厨艺是那般的让人留恋;她的言语是那般的触动心弦;她生气的样子是那般的可爱;她笑起来的样子又是那么的使人忘却所有….”

    郭明轩又笑了笑,道:“所以,你应该是故意惹你父母不开心,让你父母觉得你难以束缚的吧?因为你知道每到这时,初涵影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陪伴你,且对你百般劝说的。”

    秦楼客,喃喃道:“是的,我喜欢她劝说我的样子,更喜欢她一声不吭,坐在我身旁陪伴我的静容。”

    “嗯,想来那种感觉很美好,使人陶醉。”郭明轩低头,食指捋了捋鼻子,道。

    “是的,的确很美好,想一生都那般过下去。”秦楼客,默默道。

    二人的对话,已然使得初涵影面红耳赤了起来,她不自觉的向冷溶月身后靠去,因为她根本难以抵挡秦楼客那炽热的目光,倘若秦楼客不在,初涵影要言出为何会成为秦楼客的徒弟时,一定是自然而然的,即使心中再有动容,也是能够完好的压制住,甚至不被外人看出的。

    可,此时,秦楼客就在面前,且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她即便是想逃,也逃不掉,只得想办法把自己遮挡起来,尽可能的躲过与秦楼客的对视。

    初涵影含羞的举止,冷溶月是注意不到的,因为她正质疑着另外一件事,说到底仍是初涵影与秦楼客的师徒关系,“你喜欢涵影姐姐?可,你既然喜欢涵影姐姐,为何又要收她为徒呢?难道,你不知,做了你的徒弟,就不能做你的妻子了吗?这终究是乱了辈分的啊。”

    秦楼客闻言,眸子瞬间失了神采,沉沉地望向地面,但又好似根本没有注视地面一般,缓声道:“那又如何?”

    冷溶月,道:“不如何,只是涵影姐姐会徒增一些他人的流言蜚语与诟病罢了。”

    秦楼客,沉声道:“若我杀光他们呢?”

    冷溶月,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当初不收涵影姐姐为徒,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秦楼客,黯然道:“父母故时,难掩心中悔恨,回想先前,自己因为私欲,使得她们劳心劳力,始终觉得我甚是顽劣。她们可能不会知道,在她们生前,我的功力已经到了足够对抗她们两人合击的境界。”

    秦楼客,重叹一声,暗沉的脸又看向飘落在空中的雪花,又喃喃道:“‘鬼影剑’、‘逍遥指’自然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绝学,但她们生前曾与我对练过,我那时心中就已经确定,我在‘鬼影剑’与‘逍遥指’的根基上,悟出的‘飘絮指尖剑法’早已胜过她们许多了。”

    “而她们故时,我根本无心再管家门事宜,整日醉酒,我虽无悔对涵影的情感,但更想无愧父母的寄托。离开了她们后,不但我无了依靠,连涵影,整个家门都没了依靠,也就在这时涵影站了出来,她独自照料着家门的一切,也同时陪伴、照顾着我….”

    冷溶月,缓缓道:“所以,你要把涵影姐姐推到家主的位子上?”

    秦楼客,道:“是的,既然要做家主,涵影又怎么可能一点武功都不会呢?可涵影从小未打好根基,就算是将‘鬼影剑’、‘逍遥指’都教给她,她又怎能轻易学会呢?更别说我所创的‘飘絮指尖剑法’了。”

    冷溶月,肘道:“所以,你便收了涵影姐姐为徒?”

    秦楼客,道:“是,唯有收她为徒,我成为她师父,才有理由对她狠心,以师父的身份告诫自己,一定要对她严苛,她才能学好功法。没人知道,我看到她无数次摔倒后的心痛,也没人懂得我看到她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修习功法时的自责…..”

    冷溶月望了望躲在自己身后的初涵影,此时的初涵影已然成了泪人,她低头抽啼着,显尽了无助与动容。

    冷溶月侧身的那一刻,初涵影也再次暴露在秦楼客的视线中,他嘶声道:“涵影,那段时日,你受苦了。”

    话落,冷溶月已将初涵影紧紧抱住,不停的用手抚顺着她的后背,她也如孩子般在冷溶月的肩头贪婪的哭啼着,即使冷溶月的身高与她不成正比;即使她如今才知道这一切;即使她早已爱上了秦楼客,却一直纠结着师徒名分,但此刻她的确需要一份贪婪,一份使自己能够平复内心的拥抱。

    过了良久,初涵影静静抹去眼角的泪水,微微抬头,望向秦楼客,轻声道:“所以,我告诉你要建立‘逍遥宿海阁’时,你只说了一个‘好’字。”

    秦楼客,凝神道:“是。”

    初涵影,道:“所以,我要你当阁主的时候,你却说你‘没兴趣’?”

    秦楼客,道:“是,因为你为家门所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没有你,可能父母故后,家门中人就会陆续散掉。”

    初涵影,道:“所以,你并不是‘没兴趣’,只是因为早已爱上了我?”

    秦楼客,道:“我的确早已爱上了你,但我也是真的‘没兴趣’。”

    初涵影,道:“为何?难道,你不想将你父母的武学发扬出去吗?”

    秦楼客,道:“想,但你会替我做,不是吗?而我,此生守护好你,有你便已足够。”

    初涵影,道:“我始终都是你的,但你也可以得到更多,并非我说什么,你都说‘好’的。毕竟以你现下的武功,恐怕我们面前的‘天翱门’门主郭明轩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赢过你,不是吗?”

    秦楼客,笑了笑,道:“现下的郭明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至于他完全恢复后,我能否赢过他,我也没什么兴趣。”

    话落,他的脸色又沉重了起来,接着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顾全所有的。当年,我的父母秦孝人与夏犹清哪个不是绝世高手呢?若,她们连手,足以在江湖中称王称霸,但她们却没有那样做,而是择一地,搭一舍,收养一众孤儿,过着平淡的生活。”

    “或许,她们早已知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或许,她们本就是无欲无求,淡泊名利之人。但我秦楼客,也想做那样的人,因为在名利、地位、财富等等的欲望下,涵影你对我更为重要。我知你放不下‘逍遥宿海阁’,更放不下我父母对你的养育之恩,你站出来守护家门,守护如今的‘逍遥宿海阁’,而我只想守护你一人,足以。”

    初涵影闻言,再难自持,她不顾满脸泪痕,拼命的奔向秦楼客的怀中,柔声道:“师父….不…..楼客,原谅我,今日之前,我一直在逃避你,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我,也不理解你为何要让我做阁主,更不晓得你的一番苦心,更更不知…..”

    秦楼客没有让初涵影将话说完,便直接吻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我没兴趣做阁主,但我却有兴趣教你做阁主。因为我想无拘无束的看着你的一颦一笑,也因为我只想守着你一人….”

    随后,他继续淡笑道:“涵影,不要觉得我是个没什么大志气的幼稚孩童,父母故时,我给家门中人留下得全是无望与无助,而你的所有付出,带给家门中人的却是希望与光明,所以,阁主的位子是你应得的,并不是我让给你的。其实,我比你更厉害啊,你是阁主,我是阁主的师父,将来我还会是阁主的夫君,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哈哈。”

    初涵影,对着说出这般话语的秦楼客,哽咽难言,最终只得唤出他的名字来,“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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