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桃木球杆重重击打在母球上发出响亮的砰的一声,而母球却与它的目标失之交臂并径直撞在了桌沿,由于击打的过于用力母球差点就从桌沿处弹飞了出去。

    “很有力量的击球,公爵阁下,只可惜准度差了点。”

    正在与舒瓦瑟尔公爵玩桌球的贵族很是遗憾地说道,随后给自己的球杆涂上石灰粉准备开始击球。

    “呼...”

    舒瓦瑟尔公爵深吸一口气,狠狠摆了两下脑袋,似乎想把心中的不快全部甩出去,但这样的动作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谁来替我打完这局。”

    舒瓦瑟尔公爵叹了口气说道,随后便直接将球杆塞给身旁的一名贵族,并从球桌旁走开,在桌球室角落的长椅上找到了正在沉思的劳伦斯。

    镜厅内的宴会已经结束半个小时了。

    劳伦斯与舒瓦瑟尔公爵都不得不承认被莫普大法官摆了一道,或者说,被莫普大法官联合路易国王摆了一道。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舒瓦瑟尔公爵异常的烦躁,连他所钟爱的桌球都不能使他平静下来。

    作为一个刚愎自用的重臣,这种受到他人摆布的感觉是舒瓦瑟尔公爵很难接受的。

    劳伦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政治斗争本就和真剑决斗一样是互有攻防的,如果黎塞留公爵一派只能被动接受舒瓦瑟尔公爵打压的话,他们也不至于成为舒瓦瑟尔公爵的心头之患。

    “唉,真羡慕你能这么平静,波拿巴总督。”

    舒瓦瑟尔公爵边叹气边摇头,直接坐在了劳伦斯身旁,翘着腿说道:

    “该死的莫普,竟然搞了这么一出。最主要的是国王也支持他,不然他这点小技俩根本不够看的。”

    “这个莫普大法官确实挺精明的。”

    劳伦斯回想着方才的宴会,细细分析道:

    “他给您摆出来的两个选择都是国王乐意看见的,自然会得到路易国王的支持。”

    “嗯...?两个选项?将谈判协商交给莫普大法官对国王有什么好处?”

    舒瓦瑟尔公爵愣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心情烦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劳伦斯于是耐心解释道:

    “路易国王恐怕是不想我和您走得太近,他更希望我能单纯地向王储殿下靠拢而不受到您与黎塞留公爵斗争的影响。”

    “这...是有几分道理。”

    舒瓦瑟尔公爵皱眉思考片刻,点头承认劳伦斯说的在理。

    既然路易十五已经任命了劳伦斯作为王储第一侍从,那么他当然希望劳伦斯能够一心一意为王室服务,而不是掺和进两派的党争之中。

    这样一来,将条约的签署任务交给莫普大法官这个王权的坚实维护者就很得路易国王心意了。

    “不过,我想波拿巴总督您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吧?”舒瓦瑟尔公爵扭头看着劳伦斯问道。

    劳伦斯也郑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仍旧会站在舒瓦瑟尔公爵一侧。

    尽管劳伦斯主动从这场斗争风暴中脱身的话会得到路易国王的进一步信任,但劳伦斯当下还是更需要利用舒瓦瑟尔公爵的权柄来为自己和科西嘉谋得利益。

    虽说与王室增进关系是一项稳赚不赔的投资,但那样的话恐怕要等到路易十六继位劳伦斯才能获得真正的回报,劳伦斯显然等不了这么久了。

    在得到劳伦斯肯定的答复之后,舒瓦瑟尔公爵也满意地点点头,叹了口气后说道:

    “那个莫普大法官的角色其实和你很是相似,他虽然支持黎塞留公爵,但也和王室关系密切。”

    劳伦斯紧接着分析道:

    “那么如此看来,莫普大法官其实不是完全倒向了黎塞留公爵一派吧?他真正站的还是王室那一边。”

    如果莫普大法官仅仅是黎塞留公爵的附属或者是属下这样的角色,那么路易十五也不可能放心地答应将条约转给他来完成。

    因为这也只会让劳伦斯从倒向舒瓦瑟尔公爵变为倒向黎塞留公爵而已。

    而从今天的结果来看,莫普大法官很可能只是与黎塞留公爵保持着一个松散的合作关系而已,他也没有与黎塞留公爵走得太近。

    舒瓦瑟尔公爵点头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情况,但是从道理上来讲确实是这样。莫普大法官的地位和权力综合起来其实不输于黎塞留公爵,他肯定不会甘心于给黎塞留当枪使。更何况他们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这两个人都对我的位子有些觊觎,他们应该只是合作联手对付我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劳伦斯轻敲了两下脑袋,缓缓说道。

    舒瓦瑟尔公爵听罢,略显颓废与烦躁的双眸中立刻涌出来一丝光彩,在仰面沉思片刻之后低声说道:

    “没错,的确是个好机会,我们回到巴黎之后再讨论这个,这里毕竟人多耳杂。”

    在确定了两人的统一战线以及大概的进展方向之后,舒瓦瑟尔公爵也终于从方才交锋的落败中恢复过来。

    劳伦斯见状随口问道:

    “对了,那您前往第戎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如今舒瓦瑟尔公爵是劳伦斯最大最直接的政治靠山,他如果抽身离开了巴黎,劳伦斯也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以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的政治力量,恐怕很难抵抗住黎塞留公爵一派的针对。

    舒瓦瑟尔公爵看出来了劳伦斯的担忧,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好了,这种事我有几百个理由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即使去了,也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我会在你回到科西嘉之后再处理这件事。”

    “我应该还会在巴黎待上一段时间。”劳伦斯接着说道。

    “哦?还有事需要处理?”舒瓦瑟尔公爵顺口问道。

    “除了条约的协商外,基本就是科西嘉国家白银公司在巴黎证交所的上市和经营了。”

    劳伦斯点点头,似是有意而又无意地提起这件事。

    舒瓦瑟尔公爵也立刻明白劳伦斯的意思,协助国家白银公司在巴黎证交所上市本就是两人的契约内容,于是笑着说道:

    “这你也放心,我已经邀请了银行和证交所的人共进午餐,你随便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即可。”

    “看来您的面子还真是好使。”

    劳伦斯笑着摇摇头,默默算了一番时间之后说道:

    “我的想法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好吧,那我们明日在凡尔赛歇息一天,明天晚上便返回巴黎。”

    舒瓦瑟尔公爵耸耸肩说道,起身整了整衣襟,接着便雷厉风行地同桌球室里的其他人告辞,与劳伦斯一起离开了凡尔赛宫。

    ......

    1770年6月8日的清晨。

    在昨日傍晚,劳伦斯便与舒瓦瑟尔公爵以及他的部下们回到了巴黎。

    舒瓦瑟尔公爵在将劳伦斯一行人送至位于香榭丽舍大街的宅邸之后便离开了,并表示会在今日的午餐之前派人邀请劳伦斯到场。

    现在还只是上午九时,劳伦斯与他的部下们正在宅邸的餐厅内享用他们丰盛的早餐。

    格罗索与亚安虽然来到巴黎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桌上那些香气四溢的奶油炖菜还是令吃了几十年粗茶澹饭的两人忍不住狼吞虎咽着。

    安娜这段时间则在刻苦地学习法语与贵族礼仪中,即使在早餐时间她也让私人教师陪同在场,随时指出她在用餐礼仪上的任何问题,看得出来这位出身卑微的少女也在拼尽全力以期能够为劳伦斯效力。

    而劳伦斯倒是没有什么食欲,反正中午还有一顿更加丰盛的大餐等着自己,所以此刻只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随便看着老管家送上来的今日报纸。

    “不得不说那些报社的消息也真是灵通。”

    劳伦斯粗略地看完一遍晨报之后摇头感慨道:

    “我前天才接受国王的任命,今天这件事就见报了。”

    “嘿嘿嘿,这不是好事吗。”

    格罗索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他也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劳伦斯的权柄愈发得到提升,自己也就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说罢,格罗索不禁多看了劳伦斯几眼,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在巴黎内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两年前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还只是个投奔亲戚的落魄小贵族。

    安娜也羞涩而崇敬地盯着劳伦斯看了好一会儿,连自己的两颊微微发红都没有察觉到。

    她的私人教师,一位古板的中年妇女则冷着脸站在她身后,严肃地说道:

    “塞利丝缇雅小姐,请不要在餐桌上一直盯着他人看,这样并不礼貌。”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安娜赶忙将目光收了回来,脸色却是更加的潮红了。

    ...

    就在众人的早餐接近尾声之时,只见宅邸的老管家忽然前来报告道:

    “波拿巴阁下,有两位客人前来拜访,他们自称是皇家科学院院士,一位是拉瓦锡先生,一位是盖塔先生。”

    “拉瓦锡和盖塔?他们来得倒是挺巧的,省的我之后再跑一趟。”

    劳伦斯有些意外地站起身,看来这两人的消息也算灵通,知道自己昨晚就已经回到巴黎了,于是吩咐道:

    “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去,我马上就过去。”

    片刻的功夫过后,劳伦斯再次在会客厅见到了拉瓦锡与盖塔这两位声名显着的学者。

    两人都是穿着灰黑色礼服并戴着假发,显然是为了这次拜访特意精心打扮过了。

    而盖塔先生的腋下还紧紧夹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劳伦斯想要的那份关于阿雅克肖银矿的报告了。

    劳伦斯刚一走进客厅,两人便赶忙站起身,异口同声地恭敬问候道:

    “早安,波拿巴阁下。”

    “早安,二位先生。”劳伦斯笑意盎然地同他们问好,随后便招呼两人赶紧坐下,并示意宅邸佣人将茶点和热茶端上来。

    作为导师的盖塔先生率先开口,带着歉意说道:

    “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您,波拿巴阁下。或者现在应该称您为稽税官阁下啦?”

    “你的消息倒挺灵通的,不过就不必了,老样子称呼就好。”

    劳伦斯笑着摇摇头,他也看出来了,盖塔先生在得知了劳伦斯的新身份之后态度比上次恭敬了不少。

    拉瓦锡虽然不像盖塔这般势利,但看向劳伦斯的眼神里也多出了几分凝重,并主动说道:

    “对了,波拿巴阁下,关于您加入皇家科学院的事情,我已经替您递交了申请,但最后的委员会表决就不是我和盖塔导师能够左右的了。”

    “无妨无妨,很感谢您的贡献,拉瓦锡先生。相应的,您关于包税地区扩大的请求也会很快得到回应的。”

    劳伦斯十分满意地笑着说道。

    拉瓦锡听罢也很是放心地点点头,他知道,如今的劳伦斯几乎不依靠舒瓦瑟尔公爵就能帮助自己达成扩大包税区的请求。

    毕竟王家稽税官在名义上可是对税务官员也有监察的权力,劳伦斯只要抽时间去巴黎包税局打个招呼,那些税务官们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的。

    如此一来,劳伦斯与拉瓦锡的交易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尽管劳伦斯对这位化学奇才有着强烈的延揽意愿,但接下来的重心还是要放在盖塔先生,这位有名的矿质学家身上了。

    看着劳伦斯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盖塔先生也连忙将夹着的纸袋递给劳伦斯,笑容极为灿烂地说道:

    “呵呵呵,波拿巴阁下,幸不辱命,您所要求的关于阿雅克肖银矿的报告我已经编纂完毕了。”

    劳伦斯澹澹地点了两下头,接过纸袋将里面的报告抽出来随意翻看着。

    尽管劳伦斯只给了十天的时间,但盖塔先生在这份报告上面显然花了不少心思,单单这纸张都是上好的硬质羊皮纸,上面的文字也都是经过了专门排版后印刷出来的。

    虽说劳伦斯对矿质学并不了解,对报告里各种专有名词和计算量也都不甚清楚,但他相信盖塔先生肯定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将这座银矿的各项数据美化了好几倍。

    于是劳伦斯直接将报告翻到了最后,印刷着学者签名的那一页,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评鉴一份报告是否权威就全看他的作者是否是知名学者了。

    只见这上面不只有盖塔院士一人的签名,竟还附着将近十个签名,尽管劳伦斯并不认识这些名字,但从他们的落款来看,全部都是皇家科学院院士无疑。

    “这可真是份称得上惊喜的报告...”

    劳伦斯微微一笑,将报告仔细地装回纸袋里,看着盖塔先生说道:

    “应该不会有人质疑它的真实性吧?”

    盖塔先生信心十足地摇摇头,说道:

    “您也看见了,我也找了一些朋友来为这份报告署名,他们全都是地质学领域的学者。如果有人质疑这份报告,那么他就相当于在质疑小半个地质学学术界,那样的后果...呵呵。”

    “我相信您的工作成果,盖塔先生,我也对这份报告很满意。”

    劳伦斯微笑看着盖塔先生和拉瓦锡,慢慢说道:

    “对了,两位,一会儿要不要共进午餐?有几位特别的先生也会一同出席。”

    “哦?特别的先生?您是说哪些...?”

    盖塔先生兴奋地问道,既然是和劳伦斯共进午餐,那么接触到的无疑都是权贵人物,这对盖塔先生这样的势利眼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我想想...”

    劳伦斯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

    “有舒瓦瑟尔公爵,法兰西商业银行的行长,巴黎证交所首席,其他的我倒是不清楚了...”

    还不及劳伦斯说完,盖塔先生就已经连连点头,激动到语无伦次地说道:

    “什么?!我的天呐,我简直要晕过去了。我是说我愿意参加,我十分愿意参加进这次午餐之中。”

    “感谢您的邀请,我也乐意参加。”拉瓦锡虽然对财富和权势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但对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也不愿放过。

    “很好,二位,请在这里等候一会儿吧。”

    劳伦斯嘴角勾起一弯,将盖塔先生的报告拿起来又看了一遍,缓缓说道:

    “我们一会儿可是要给巴黎金融界送去一个大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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