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岚翕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一生看上去那样漫长,但是其实也并不是这么漫长的。

    高中,大学,毕业,嫁为人妇,最终与自己相爱之人变作了白头蔼蔼的老人。

    从此与窒息空间没有任何关系,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且悠闲的生活。

    易岚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看到这些,但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这确实是她最梦想的生活。

    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惊奇险峻,也最好不要再和窒息空间牵扯上什么关系了。

    当然,最好的就是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最想要陪伴的那个人。

    易岚翕是知晓的,感情并非是一蹴而就,也并不是说一见钟情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部分时候,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说得清楚的。

    易岚翕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应当是有感情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她并不想要别人知晓她的感情,甚至是当事人,她也不希望对方知晓自己的感情。

    到了现在,有些事情也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只是这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而已,而美梦不管有多好,也终究是要破灭的。

    当现实映照到了她的梦境中,她的那一双金色的眸子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是在场的,那个时候,陆襄也是在场的。

    陆襄躺在她的双腿上,两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和鲜血,甚至是陆襄的身体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恢复伤势的迹象,甚至是他的整只右臂都被斩断,只留下了肩部的一个界面。

    惨白的骨头截面被鲜血浸染,而陆襄此时却闭着双眼,甚至是连身体的起伏也都没有了。

    生命不再,他的身体自然也就不会对这样的痛苦有任何的反应了。

    周围是什么地方易岚翕不清楚,她看到周围有很多书架,入眼之处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书籍。

    看上去,他们应当是身处在一个图书馆之中,并且从这些书架上积落的灰尘来看,这座图书馆很有可能是被废弃很长时间的地方。

    陆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陆襄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

    易岚翕一怔,突然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中是陆襄的那柄折刀,折刀上面满是鲜血,此时刚刚从陆襄的胸口拔出,上面的鲜血迅速滴下,并未在刀刃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只是……

    看着陆襄这一道刺穿他的心脏的伤势,以及易岚翕身上被喷溅的血迹来看,杀死陆襄的凶手,就是她无疑了。

    可……这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易岚翕很想知道,但是这也不过是她窥探到了未来一角而已,她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这在未来发生的事情,她事到如今也不会知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窥探到了未来,因此未来也会随之改变。

    她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闪光,陆襄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只是这一次伴随着陆襄的身影出现的,还有皇帝等人,他们将陆襄抓了起来,从他的手上得到了一本普普通通的黑色册子。

    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易岚翕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见着他们的商谈似乎破裂,皇帝亲自动手将那柄拐杖刺入了陆襄的心口。

    易岚翕眼睁睁看着陆襄死在了自己的身前,却不等她有什么反应,眼前又一次闪过了一道强光。

    陆襄压在了她的身上,他们两人躲在一片黑暗中。

    不过尽管如此,易岚翕还是看到陆襄的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

    他伸出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唇前,对易岚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易岚翕便听到陆襄极细极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在这里躲好……死簿我已经塞在了你的背包里面,如果我被抓住了,你就带着死簿立刻离开。

    “玉成道长和玉心道长已经在从清城山那里赶过来了,只要找到他们,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你放心,我会为你争取时间的,在这之后,你一定要小心……”

    不等易岚翕听着陆襄说完,黑暗被一道惨白的光芒照亮,陆襄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此时的她好像是站在一条小巷子中,这巷子是上世纪的风格,两侧都是砖砌的墙壁,上面还有一些颜料图画。

    黑夜中,路旁的路灯全都是熄灭的,仔细一看的话可以发现这些路灯基本上都是损坏的,唯有几只完好的,却仍然没有亮起灯光。

    不过易岚翕的双眼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也可以看到东西的。

    她看到巫承允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

    巫承允还是那样,身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

    他身姿挺拔,背负着双手,脸上悠闲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想象他是一直就在这里等待着易岚翕的。

    见到易岚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这条巷子中,巫承允还特意看了看易岚翕的身后。

    她的身后没有人跟来。

    “看来,愚者是已经将皇帝他们拦在路上了。”巫承允笑了起来,随后朝着易岚翕摊开手,说道,“将死簿给我,我可以按照约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易岚翕抓紧了自己有些鼓囊的衣服,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问道:“我可以让陆哥不受到任何伤害,从此之后我们两个与窒息空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与他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吗?”

    巫承允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想到易岚翕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不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你认为在皇帝的追捕下,你的愚者先生能有几成的胜算?

    “如果我猜得不错,此时他怕是已经死在了皇帝的手上了。

    “当然,我是可以将他复活的,这对于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

    “但是复活过来的愚者,也不过是一个拥有着他的躯壳的另一个人而已。

    “他关于你,关于我们,关于整个窒息空间的记忆都会消失,他还会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普通人。

    “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么?”

    “我当然愿意!只要能让陆哥活过来!”

    “那好……我便如你所愿。现在,将死簿交给我。”

    死簿被易岚翕从怀中拿了出来。

    等到她缓缓走到巫承允的身前,将那本黑色的册子交到了巫承允的手中之后,后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很好,那么我会让你看到你愿意见到的。”

    易岚翕盯着巫承允的笑脸,而这一次,白光却是直接在巫承允的脸上迸发出来。

    一切又消失不见,又有新的东西出现在易岚翕的眼前。

    陆襄躺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横流。

    他的身体被疾驰而来的汽车硬生生撞碎,甚至此时出现在易岚翕眼前的,也仅仅只有他的上半身而已。

    易岚翕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陆襄即便被巫承允复活了,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而这一次,她却没有了死簿可以用来给巫承允交换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

    易岚翕已经忘记了这道白光到底是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她仿佛渡过了一个漫长的人生,不同的陆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凡是她能够想到的死法她都已经见过了,还有那些她想象不出来的,现在也已经能够回忆起来了。

    而这一次,她终于见到陆襄成功离开了那座图书馆,走到了那条上世纪的没有灯光的巷子中。

    巫承允就在这里等待着他,或者说是等待着任何一个可以走到这里、手持死簿的人。

    而这也是唯一一次易岚翕可以看到陆襄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陆襄已经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是他此时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易岚翕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他。

    他站在巫承允的身前,手中是那本平平无奇的黑色册子。

    在这一次的白光闪过之后,易岚翕终于看到了,陆襄在那一本册子上面写上了“巫承允”这三个字。

    很快,白光将她吞噬,整个世界都好像被纯白笼罩了起来。

    易岚翕记不得这是自己看到的第几个结局了。

    但是她记得,这是唯一一个她可以接受的结局。

    陆襄活了下来,甚至还将来自窒息空间的威胁彻底产出。

    那样强大的陆襄,即便是皇帝这样的强者也必须要仰视的存在。

    这几乎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但是一股悲伤的情绪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这是一个好结局不错,在无数次窥探之中,这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陆襄活下来的结局。

    只是在这个结局之中,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就是,这个结局中并没有她的位置。

    但也仅仅只是遗憾而已,这是她抓住的唯一可行的未来,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纯白的光芒渐渐消失,满天星斗的星空以及暗红色的血雾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有那些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她醒过来了,她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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