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已至六月。

    炎炎夏日,出门走上一趟,回来便要汗湿衣裳。

    绫罗绢丝,材质浅薄,透气冰凉,是应季的好卖品。

    再加之私房本身轻便爽快,汗湿了脱下来洗洗即可,因此,私房客户不单单只是女人,许多男人在穿过后,觉得舒适了,回购率也非常之高。

    关于战事,大梁王朝果然还是不能血性到底,据老丈人探听来的消息,说朝中已派遣使者前往第戎求和。

    打不过便赔钱嘛,说不丢人也丢人,说丢人还真丢人!

    听到此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氏,杨氏,乃至于丈母娘的娘家周氏,丝绸,盐铁,贡茶,珍珠,玛瑙……都在岁币范畴之内,此次第戎来势汹汹,不用想也知道要狮子大开口。

    宋澈在铁匠铺订购的二十只长枪已打造完成,送了五支给官府,留五支云水坊用,剩下十支则装备在沈家家丁手中。

    火枪虽是好东西,但也得会使才行,近几日上午,宋澈都会带着枪手们到香茗山附近进行打靶操练。

    一连五日下来,枪手们均已掌握使用技巧,宋澈也不再多花时间去教。

    说句实在话,打枪这种事,哪个男人不精通?

    许晓也是“衙门火枪队”中的一员,自剿匪过后,他每每来找宋澈,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日是打靶训练的最后一日,他还是没忍住,钻进了宋澈的马车:“宋兄,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将这件事告诉你才行。”

    宋澈往左轮枪上哈了一口气,一边擦拭一边道:“让我先猜一猜,此事一定会让我产生困惑,且与飞云帮有关,对么?”

    “你这么聪明,自然瞒不过你了,”许晓皱眉严肃,“先前清理土匪窝时,除了搜出大量钱财,还有一大屋子女人!”

    宋澈眯着眼睛,随即一笑,指点着许晓:“你见色起意,不甘寂寞,以公谋私,将她们都掳回家里去了?”

    “哎呀!你……你——”

    “哈哈哈……”宋澈大笑道:“抢钱,抢粮,抢女人,此乃土匪一贯作风。匪窝里有女人,岂非合乎常理?”

    “可这些女人不是拿来淫乐,而是拿来贩卖的!”许晓说道:“从那些被俘虏的土匪口中得知,飞云帮所抢来的女人,全都会被拉到扬州贩卖;

    你再想想,洪氏兄弟是飞云帮的人,他们也在苏州拐卖女人,这很明显便是同一条罪链,我甚至怀疑江南有一个巨大黑商,在背后暗中操纵着贩卖人口之事。”

    宋澈抿了抿嘴唇,望着许晓,“许都头疾恶如仇,可你也知这是条罪链,你若想通过顺藤摸瓜将之连根拔除,指不定能摸到天子脚下去,呃……你有这个本事么?”

    许晓想说话,宋澈抢先补了一句:“我也没这个本事。”

    许晓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宋澈一副浑不在意的姿态,只得暗叹一口气,告辞下了车去。

    宋澈在马车内,同一个姿势,同一个眼神,思考了许久许久,才找出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我妻子这么漂亮,我锦衣玉食不愁,我干嘛给自己找罪受,我本来便是个自私的人。

    不是每一个商人,都能有一份辛德勒的名单。

    ……

    回到家时,已是正午。

    宋澈刚走到膳厅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啼哭声。

    是丈母娘的哭声。

    宋澈当即便迟疑了脚步,丈母娘平时为了催他们生娃,用了不少硬招儿,难不成今日改变策略,该用情感攻击了?

    “娘,你别哭了嘛,生老病死,人总是要过这一关的。”沈文君出声安慰。

    “哎呀,你娘不是还没死么?行了行了,我马上差人去准备客船,下午便送你回杭州!”老丈人在说话。

    “那怎么行?你娘过世,三年孝期还未到,我这个当儿媳的若这时出了家门,让外人听到了,还不得到处传我不守妇道,为了娘家,不顾婆家!”丈母娘大哭:“娘啊,女儿不孝,怕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您了!”

    “娘,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沈文君带着哭腔。

    宋澈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听来应该与催生无关,他低头走进膳厅,先挪到沈文君身边,扯了扯她袖子,低声问道:“发生啥事儿了?”

    沈文君说道:“刚刚周家仆人送来消息,说外婆突然一病不起,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奶奶才去世两年半,按照习俗,娘必须在家守孝三年,不得出家门。这一边是婆家的规矩,一边是娘家的老人,唉……”

    这还有啥好犹豫的?人都快死了,做儿女的天南地北,跋山涉水,于情于理都得回去奔丧尽孝……当然,这只是宋澈所认为。

    老丈人在一旁也不开腔,虽说方才是有松口让丈母娘回家探亲,可看表情还是有些不太情愿,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守孝要远远大于娘家尽孝。

    “娘,您看要不这样,反正近来坊间生意稳定,我与文君也得空闲,我们替您去扬州探亲如何?”宋澈提议道。

    “真的?”丈母娘眼睛亮了。

    宋澈挠了挠头,笑道:“我虽是上门女婿,可与文君成亲至今,亲戚们都不知晓,正好藉此机会,去拜访一番外婆与娘舅。”

    老丈人也满口欢喜,“如此甚好,年轻人就该多走动走动,你们外婆家可是杭州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这关系自然越紧密越好。”

    丈母娘瞪道:“关系关系,你就知道关系,你这么在意关系,何不敢与文君他们一起去?”

    “我……我……我去上个茅房。”老丈人灰溜溜儿跑出膳厅。

    丈母娘轻哼:“当年上门求亲的富家公子,一屋子都站不下,我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爹?”

    “好啦娘,您别伤心了,外婆她洪福齐天,兴许只是生病了呢?”沈文君将丈母娘扶上饭桌。

    “文君,小澈啊,这次实在麻烦你们了。”丈母娘愧疚,但是不明显。

    宋澈笑道:“母上所不能及之事,儿女自当全心全意。”

    “好好好,这个女婿是真不错啊,娘家人瞧了,肯定喜欢,”丈母娘说着,突然又道:

    “哎,对了,听说杭州城西有一座慈音寺,那里头的送子观音可灵验了,此次你们去杭州,一定得抽空去拜拜,若来年真能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娘要拿五百两去还愿!”

    宋澈与沈文君相视苦笑,绕来绕去到最后,还得回到这一坎儿。

    大胖孙子,哪儿有那么容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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