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夜。

    寂静的深夜。

    梦中的宋澈,左手搂着沈文君,右手抱着宁叶红,林女侠骑在胸前,琴掌柜坐在腰间,姨妈在后揉肩……

    宋澈也不知是何原因,近段时间老做这样的春梦。

    “咵——”

    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姜云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旁佳人突然烟消云散。

    “宋兄!宋兄你快醒醒!出事了!”

    耳旁传来一声急切,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别打扰我美梦……”

    “他娘的,什么梦,做得这般淫荡!”

    “哗!”

    一抔凉水给浇灭了他心头的火气。

    宋澈猛地睁开眼,瞧见床头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姜云,不禁抱怨:“你就不会晚点儿再来么?差一点我就进去了。”

    谁料姜云接下来的话,比美梦破碎还要让人惊心:

    “彭三死了。”

    “什么!”

    宋澈惊坐起。

    姜云道:“方才查房的士卒来告知,彭三与其母已没有呼吸了,我不敢轻易定夺,便急忙过来找你。”

    宋澈跳下床榻,连鞋都未来得及穿,打着赤脚便往帐外冲去。

    彭三母子真的死了。

    二人唇角发黑,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体已彻底凉了。

    中毒而亡。

    “黑前我还与他们过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我见里头的蜡烛已烧尽,便试着问了问情况,结果却无人应答,我便进帐篷查看,随后便瞧见他们成了这副模样……”

    查房的士卒一五一十阐述着细节。

    “饭是谁送来的?”宋澈沉声问道。

    士卒道:“按照军师您的吩咐,对他们特殊照顾,两菜一汤,一荤一素,都是出自军队伙房,军官们也是吃这个的,他们都没事儿。”

    菜是出自同一口锅,伙房里肯定没问题,只有在传菜过程中下毒。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碰过这饭菜?”宋澈盯着士卒的眼睛问。

    士卒摇了摇头,下意识便跪了下来,“将军,军师,不是我,不是我……”

    显然不是他。

    宋澈将士卒扶起,叮嘱道:“此事莫要声张,谁来问你不准,下去好好执勤,全当什么也没生过。记住了么?”

    士卒退下,帐篷中只剩宋澈与姜云。

    “简直岂有此理,竟敢潜入军营里下毒!”

    “我看未必。”

    宋澈摇头道:“军营中守备森严,没人会蠢到亲自来下毒,咱军营里有内鬼,还是个很熟悉军务流程的内鬼,他知道该如何在这饭菜里钻空子。”

    “那就是军官咯?我去将他们全部叫来挨个询问!”

    “不可,军营中大军官有三十余人,将他们叫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此事必须保密,否则流民营必会人心惶惶。”

    宋澈盯着彭三与其母的尸体,沉思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这样,咱们给他来个‘请君入瓮’。”

    他唤了声:“来人!”

    两名守卫入帐来。

    宋澈指着彭三与其母的尸体道:“他们食物中毒,快将他们送去医帐,找军医救治。”

    “是!”

    守卫背着尸体便往医帐赶。

    姜云先是疑惑,稍加思索,恍然大悟,长哦一声,“若彭三母子没死,杀人者极可能会再次下手,你是想用假死的消息将他引出来。”

    “他不一定会回来补刀,但一定会回来确认。今夜靠近医帐者,便是杀人凶手!”

    ……

    泰州军营中医帐形同虚设,否则可可也不会跑到军营外去就医。

    所谓的军医也不过是几个会处理外赡医疗兵。

    彭三与其母的尸体被抬上病床,盖好被子,装作病人模样。

    “待会儿你们便守在医帐门口,若有人来问你彭三母子的死活,你便告诉他,还好他们中毒尚浅,经过医治后已脱离生命危险,却仍处于昏睡之中,他若要进去看,你们可阻拦个一两次,但最后还是得放他进去。记住了,你们莫要跟进去。”

    宋澈与几个医疗兵叮嘱了一番,随后熄灭所有烽火,与姜云退出医帐,却并未真的离去,而是故意在军营里绕了一圈,最后回到医帐后方,藏于黑暗中守株待兔。

    夜,

    逐渐深沉。

    气温骤降至零度以下。

    宋澈出门太着急,不仅没穿鞋,衣服也十分单薄,冻得他牙齿打颤。

    姜云摇了摇头,脱下自己的衣裳,为宋澈裹了上去。

    宋澈裹着外套笑道:“果然是我的袍泽兄弟。”

    姜云翻了个白眼,“我本不想脱给你的,这让我觉得很矫情。”

    “不不不,这叫做基情,不叫做矫情。”

    “你离我远点儿。”

    “沙沙沙……”

    踩在雪中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嘘……鳖来了。”

    宋澈与姜云贴着医帐外墙,借着敌明我暗的优势往门口瞧去——

    见一个中年军官,背负着手,大摇大摆走向医帐。

    吴都监,吴穹。

    “吴将军。”看守的医疗兵与之行礼。

    吴穹昂头,故作高姿态,问道:“如何?彭三可有醒来啊?”

    守卫便将宋澈先前所叮嘱的话重复了一遍:“还好这对母子中毒尚浅,经过我们一番救治,此刻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仍处于昏迷之郑”

    吴穹点零头,迈开步子便要进帐。

    守卫却赶忙伸手将之拦下,“将军,军师他特地嘱咐过,病人才刚刚脱离危险,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放肆!”

    吴穹呵道:“他一个无官无职的军师,岂能与我都监相比?若非看在姜将军的面子,我早让他吃军棍了,通通给老子让开!”

    罢他推开守卫,大步走进医帐。

    吴穹表现得十分从容,他并未点燃灯火,而是直接来到病床前,回头探望了一眼,确认没有守卫跟随,猛地抓起枕头,狠狠捂住尸体的口鼻,嘴里还念叨:

    “兄弟,别怪我心狠,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账外响起:“若身不由己也能成为干坏事的托词,那这世上还会有人愿意做好事么?”

    宋澈沉着脸色与姜云走进医帐。

    姜云剑已出鞘,黑夜中闪闪发光,连霜寒气也要避之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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