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左丘亭与刘久儿本次出谷,是奉了师傅之命,追查窃贼,并讨回师门丢失之物。不久前临风谷丢失了一样宝物,在与飞贼交手的过程中,临风谷弟子打落了一张飞鸽传书用的纸条,待得那贼人远遁,左丘亭将纸条交与师父,师徒几人研究了一番,决定派人出谷细细调查。

    于是,左丘亭与刘久儿便来到了扬州城。缘何来此?盖因那纸条上所述的四个大字:“淮左、季春”。淮左名都是指扬州,季春意味着三月。临风谷盗宝发生在二月末,事而左丘亭与刘久儿日夜兼程,三月初便来在了扬州城。

    回想那晚,刘久儿和左丘亭在醉仙楼与秦维义大打出手,索性双方都非真刀实剑,无人受伤,之后秦维义没头没脑的扬长而去。左丘亭、刘久儿本是初来乍到,适逢有线索要查证,必然对习武之人多有留意,可没想到,那秦维义反倒先他们一步主动挑衅,出乎了二人的意料。等那秦维义扬长而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刘久儿便提议尾随上去,瞧瞧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丸“。

    二人跟了多时,罗城早已封了城门,秦维义艺高人胆大,避开城门守卫的监视,运起轻功,就翻出了城墙。左丘、刘二人这几日上舟车劳顿,又在深夜、更兼道路不熟,远远近近跟踪了足有一个时辰,但最终还是在三更过半之时,让秦维义凭空消失在了城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亦故此,左丘亭敢断言刘府之案,凶手并非秦维义,毕竟这段时间,量他轻功再高,也是赶不回来的。

    翌日清晨,左丘亭携刘久儿拜访本地丐帮分舵。分舵长老袁分陡与临风谷掌门有旧,待二人禀明身份后,长老表示愿意帮助二人寻找飞贼的下落及失物的线索。

    左丘亭抱拳感谢道:“多谢袁长老大义相助,只是我等也不想连累这许多的帮众兄弟们。那窃宝之人武功不弱,二师兄与在下围住那人拆了十余招也不能拿住他,何况他也并非独自行事,我兄弟二人刚瞅准他的一个破绽,便被一阵打来的暗器阻隔,那人也被几人强行救走了。”

    袁分陡五十岁上下年纪,摸着颌下几根悉数白须问道:“是何暗器,可能瞧出所属门派?”

    “只是些寻常的飞蝗石,金钱镖,袖箭之类,暗器皆属寻常,可打暗器的手法极为刁钻,我兄弟二人不敢硬接,只得避让,这一闪身的功夫,贼人便被救走了。”

    “如此寻常暗器,倒真是难以揣测他们的身份,若无其他线索,调查此事不会容易。”

    “也不尽然,失窃第二天,我等弟子在谷内墙垣上寻得了一枚涂画的符号,袁长老请看”说着,左丘亭从袖中掏出一张画有箭枝盘蛇符号的纸头,递与丐帮长老,并补充道:“家师还认为,就那纸条所述,这批贼人恐怕三月会在扬州搞出些动静,所以…”

    袁长老稍一沉思,示意此事的确不宜打草惊蛇,丐帮兄弟本就人数众多,扬州这等繁华之地,帮中兄弟更是遍布全城,如作为眼线细细寻找,应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若有发现,自当报回分舵,再做计较。

    三人正自聊着,忽有二袋弟子慌张进门,向众人通报刘府遭灭门一事,闻者无不骇然,左丘、刘二人当下便前往事发之地刘府,意欲探个虚实。

    那刘府正处扬州外郭罗城之北,内城衙城脚下,多是些大门豪宅。此刻辰时已过,街上本就行人熙攘,现下命案之事消息散播开来,更添了周围一帮街坊百姓,都在刘府门口驻足观望,瞧着热闹。

    “三公子,这样子人多,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我怕困难。”刘久儿毕竟小孩子心性,有些心急道:“不如我绕到后面去看看!“说罢,也不等左丘亭搭话,便飞奔了出去。

    左丘亭未及阻拦,只得轻叹一声,也不追他,反倒在人群中踱起步来,打听起刘府的情况。

    “刘老爷在扬州富贾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这一定是冲着钱来的。”

    “刘大善人每逢初一十五还会舍粥呢,好人怎么就遇见这种事呢,哎~”

    “嘿,这老刘,我早就说过有钱人要讲究财不外露,看他炫耀的,非要开门招女婿,这十里八村的坏人估计都开过会了,握起手来抢他!”

    “老王你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缺钱,你女儿嫁人,你舍得选才不选富嘛?”

    “要我说,刘半城看着就像个笑面虎,遭此报应,定是为富不仁,他当年来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人,贼眉鼠眼的瞧来瞧去,啧啧。”

    左丘亭在人群中走走听听,大致有了个了解,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有的叹息,有的生气,也不乏酸言醋语之人。让左丘亭很感兴趣的是那刘半城张榜选婿之事。

    “呓!你可不知道,四面围墙,刷刷的往外铺宣纸榜文啊,张张都写着招女婿,还从墙内抛出来红包香囊,夹着招婿的详文,任谁捡了都不会要回来,哪怕是乞丐宵小,这刘家可真是财大气粗。”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光把东西往外抛,也不见个人出来跟大家伙聊聊,明摆着就是想招入赘的女婿,可也不用这么牛气哄哄吧!”

    “嘿,老陈,你怎么这么说,我看你可是每天在这里捡来着,都这把岁数了,也不害臊。”

    周围百姓七嘴八舌的评论起了刘府张榜招婿的事情,左丘亭听了个大概,顺着围观群众的指点,来到了挂在正门外的一幅榜文前,细细读来,洋洋洒洒几百字,文采谈不上多好,行文倒是有些有趣。

    如“吾之有女,遇郎不第,事与愿违,端自归门。”是说女儿之前定的亲事,男方多年考不得功名,刘半城的女儿竟然自行毁了婚约,呆在家中不见面了。左丘亭想想都觉好笑。这等寻常百姓家里都避之若浼的“丑事”,竟毫不避讳的写在其上。扬州首富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还有如“望女攀鸾,日久年深,有贤若求,变躬迁席。”这般谦卑的姿态,让左丘亭更是莞尔,如此盼嫁女儿,确实不似富贵人家的做派。

    左丘亭还欲读个囫囵,忽见刘久儿急急忙忙的从后面赶出来,不住的冲自己挥手。左丘亭刚要招手回应,忽然发觉刘久儿身后密密麻麻的跟着一队官兵,因为巷子略窄,兵甲撞击之声和咒骂喝止之声不绝于耳!

    刘久儿冲着左丘亭玩了命的招手,左丘亭一惊,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挡住了半边脸,冲着刘久儿直挑眉毛。

    刘久儿越跑越近,看着一幅“假装我们不熟”表情的左丘亭,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不过没跑两步,他便会意,一边跑一边喊:“官府乱抓人啦,想要屈打成招啊….”。在他路过左丘亭身边之时,却不露痕迹的嘟囔了一句:“后院墙上有东西。“

    左丘亭看着撒丫子乱跑的刘久儿,扇面上的半张面孔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随即转过身去大声怒斥:“官差大哥,快抓住他!如此猖狂!简直目无法纪!快呀,快呀,别让他跑了!“之后右手却偷偷的从腰间摸出一枚飞蝗石,从腰侧弹出,将一匹拴在不远处的白马缰绳射断。刘久儿见状,也不多说,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下可苦了后面的追兵,跑在前面的跌跌撞撞的刚出小巷,后面骑马的却被硬生生堵在巷尾,不停的催促,骑在马上的巡检,恨不能踏着前面的同僚追过去。

    等到一帮人等摩肩擦踵般呼啸而过,左丘亭趁着没人留意,一个人钻进了小巷,朝刘府后门而去。

    果不其然,刘府后墙上有一个蛇绕袖箭的暗符,左丘亭也不慌张,从怀里拿出炭笔与袁舵主赠予的地图,标注了起来,接着又掏出一块白绢,将这符号细细临摹好,带到街头,交予一个小乞丐,耳语吩咐了几句,就径自离开了。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当日在城门口,盲流朱顽与柳老二所遇骑白马窜出城外之人正是刘久儿。那刘久儿虽说年龄不大,骑术确也不差,七扭八转,奔出了城门口,除了三骑骑马的巡检落的不远,那些跑步追赶的官兵早就被甩得瞧不见踪影了。

    久儿也是头次来扬州,若不是之前看过袁长老送过的地图,决计不会如此顺利。可出了城门,他只去过之前跟踪秦维义时经过的小树林,此刻躲避官府追踪要紧,他也不多想,奔着那片小树林直冲而入。

    进树林之前,久儿回头确认过,那三骑巡检并没被甩掉,但也只能在一段距离之外跟着,一时之间还缩短不小距离。等到进了林子没多久,久儿摇着了从怀间取出的火折子,冲着马屁股就戳了过去。那马儿一吃疼,前蹄撩的高高,撒丫子般得逃进了林子深处,反观刘久儿,烫马的同时,双脚踩在马鞍上,长探双臂,抓住了一根枝条,臂上使力,两三下就爬上了树梢。

    不多时,只见那骑马巡检望着远处模糊的白马影子,匆匆追去。而后半晌,那些无马的捕头巡按纷纷喘着粗气,跟着那白马的脚印也追进了林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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