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亭两腿一弓,便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可惜那囚服本就满是油污,怎么拍拭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作为一个和左丘亭武功“不相上下”的人,王不平此刻却显得狼狈了许多。他猛的一个挺身,竟然没站起身来,只好扶着旁边的桌腿,费劲的往上爬,期间还踩了自己官袍的后襟,又一跤跌了回去。

    其实那王不平年纪轻轻,要说文章、政学,都是颇有造诣。但要说到武艺功夫,其实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之前与左丘亭的一番“龙争虎斗”,说白了就是预先排练好的。若周围换作真正的学武之人,其实不难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好在这堂上的武林中人,都是以左丘亭一伙为多,才不曾露出太多马脚。

    王不平将将站好,胸口却还插着把短刀,看的其他人个个目圆口方,错愕不已。看到无数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王不平赶忙正了正衣冠,摆出来一副官架子。他瞧自己胸口上的短刀实在碍眼,潇洒地想要挥手拔去,结果如一颗狗皮膏药一般,如何也弄不下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左丘亭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所有人被王不平吸引住了,只好轻咳两下,以示提醒。王不平赶忙背起双手,若无其事的迈步向尤望年走去。

    “尤知州,本官问你一句,你可知罪?”王不平走到近前,看到左丘亭也陪在自己身旁,底气十足的问道。

    此刻的尤望年还想强装镇定,却已不能,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有什么罪?明明,明明是你,伙同妖人匪类,想要构陷于我!”

    “你本是金人押运官,绍兴一十五年因饮酒误事,丢了岁银,被人撸上山寨。后来伙同山寨叛徒刘百城,放火烧山,私吞钱银,又怕进过皇帝处罚,遂来到扬州,改头换面做了宋人。”左丘亭迈步走到王不平身前,有些气氛的看着尤望年,侃侃而谈。

    尤望年听他所述,嘴角不停抽搐,连忙推搡周围兵士,想让人上前制伏左丘亭,好来堵住他这张嘴。两个精壮的汉子本来听的有些起劲,但也不敢不从,仗着手中兵刃,便要和左丘亭动手。

    左丘亭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两手一抖,手间锁链发出一声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随手一挡一绞,两把兵刃变被生生勒断,吓得两个兵士连连后退,哪里还敢再去纠缠。

    左丘亭一步一步朝尤望年走去,嘴里还在恨恨念着:“接着,用这笔不义之财,你与那刘百城做生意、找门路,一个人做了商人,一个人充了府衙书吏。之后,你们二人商吏勾结,赚了一笔又一笔的银子,疏通了一个又一个的关系。终于,一个人靠补员外郎、舞弊和捐官爬到了扬州府知州的位子上,另一个则靠政法庇荫,成了扬州府有名有望的大财主。直到你得知了那个惊人的消息!就是知晓你们秘密的人还活着!而且他们来了!来找你们复仇!”

    左丘亭步步紧逼,尤望年则拽更多的兵士上前拦阻,却一个一个的都被左丘亭卸了兵刃,踢在一旁。尤望年嘴里还在叫嚣:“你们这是仗着身手功夫,想要诬告本官,简直目无王法!目无王法!”

    左丘亭仍是一步步的靠近尤望年,眼中不停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颜色。“当你看见刘府的聘婿文书,趁夜溜进刘府,得知了此事之后,你突然明白,原来寻仇之人,只知刘百城的下落,却还没推测出你的存在。于是你谎称有计可保刘半城一家万全,唬的他全家聚在庭中等你这个救世主来救命!可想不到的是,他们等来的却是灭顶之灾。你本以为从此之后,仇家的线索就断了,你的秘密就再也不会被人发现。而且即便日后调查此案,只需将刘府遭人威胁之事想个法子托出,那案犯的名头自然落在了你的仇家身上,谁还会联想到你呢?我说的是也不是?知州‘兀颜‘大人!”

    “一派胡言!一,一派胡言!你这是,你这是强词夺理!本官,本官怎会做如此之事!”尤望年此刻已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把刘府灭门,推在仇家身上,简直堪称完美。更幸运的是,官府之人,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捉到了秦维义,你当然认出了已经人事不省的他,心下想必狂喜吧?隐藏了秘密,灭掉了向你寻仇之人,还增添了为官功绩,简直一箭三雕!有时候真的蛮佩服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啊。”此时的左丘亭,已近在咫尺,尤望年已经清晰的感到周遭的杀气。

    “全,全都是胡编乱造的推测!”尤望年突然有些缓过神来,厉声大叫:“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我们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我们今天就是来演这一出戏。为了从你口中听到真相罢了。只要你露出一点马脚便好。却没想到你刚才那么的得意忘形,毫不费力的让我们听到了想听的话。”左丘亭笑了,他笑的并不开心,这笑容能让尤望年后心直冒冷汗。

    “证!实打实的证据呢!口说无凭!我也只是随口乱言,不过是想调侃那两个凶手而已!根,根本算不上证据!”

    王不平摩挲着自己并没有蓄须的光滑下巴,从左丘亭身后冒出来,淡定的说道:“自然算不上证据,只要你能让我们确信你的真实身份就够了,要何证据?证据么,御史台,巡检司,甚至皇城司,都可以查得出!反正你的弹劾文书,我早就送去了临安。”

    “你,你你你,尚未赴任,就敢弹劾本官,无凭无据,不怕会被治一个欺君罔上,诬告朝廷命官的重罪吗?”尤望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无所谓,我作为通判,我进的弹劾奏书,即便没有证据,朝廷也要例行审查。你在扬州这么多年,想来以御史台、皇城司的本事,不难查得出吧?”说罢,王不平与左丘亭对视一眼,笑道:“其实我的运气也不错~”

    尤望年此刻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疯狂的催促堂内的军士与衙役,可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听了左丘亭与王不平的话,都有些发愣,思忖自己究竟什么立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几个近侍刀斧手可能是尤望年的私兵,只有他们听了尤望年的命令,真的动起手来了。

    他们中几人挥刀向左丘亭、王不平斩去,其他几人确实回头去杀裴进忠、刘久儿一干人等。他们想的清楚,这群被围的伤残病弱,拿下应该容易,说不定还能作为人质。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刘久儿、谭芷桐、柳渐青一干人等,毫不保留,统统全力出手,这些刀斧手竟是应声而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些去找左丘亭、王不平麻烦的家伙,更是撞到枪口之上。左丘亭本就气那尤望年混帐,见他仍不肯认罪,火气更大,只见他双手双腿同时用力,那铁链犹如苇杆一般,“咔嚓”脆断。王不平躲在左丘亭身后,瞧见刀斧手一个个被他甩飞甚远,都生出了点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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