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本想迅速闭关,却被霍华临时交待了一项任务,和商队一起护送重要人物到陶家堡。他和李通谈及此事,李通却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原来,李通来回押运草药,难免和一些占山为王的荒僻寨子打交道。最近很多寨子收到消息,有一批贵重货物要从黄鹤坊市出发,斜穿荒原直达陶家堡。据他了解,很多熟越势力都蠢蠢动,想着要打这批货物的主意,更别提南边的生越了。

    杨行问:“你说的寨子,在哪?”

    李通知道,最近连出越人作乱的消息,让杨行有些警惕了。“汉水以北、云梦泽以西的桐柏山中,主要是熟越的势力。百年前,熟越不容于南疆和生越,只能往北躲到修士罕至的云梦泽,还好遇到桐柏山这片灵地,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杨行又问:“桐柏山中,这样的寨子有多少?”

    “有金丹的是大寨,只有筑基的是小寨。桐柏山里大寨十几,小寨几十,一共差不多百来个。”

    “十数个金丹强者,几百筑基修士!”杨行震惊了。这该是多大的实力,要联合起来,霍山也不敢小觑!

    “就是联合不起来,平常不自相残杀就不错了。”李通苦笑道,“桐柏山里灵气比霍山和黄鹤门差远了,那么多人分,完全不够用,寨子间争得不可开交,常有屠寨灭门的事发生。有些在寨子里待不了、活不下去的,就自个出来找出路。还好,南疆对熟越势力喊打喊杀,但对单个的熟越修士还是以招揽为主,霍山里就有不少桐柏山出的修士。”

    “唐参、姚伍他们的寨子也在桐柏山中?寨子有没有名号?”杨行冷不丁的问道。

    “说了你也用不着,不值一提。”李通淡淡说道。

    看来李通不想将同袍完全暴露出来,也许是不愿让他牵连过深。不管怎样,杨行信了李通所说,熟越最多就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还没到主动出击、挑动大乱的地步。至于他们和黄鹤坊市被袭有没有关系,李通上次回应过了,杨行不想再问第二次。他在想,既然消息属实,这次护送的究竟是怎样的重要人物,携带着怎样的异宝?

    杨行问道:“会不会是假消息?”

    李通摇摇头:“即使是假消息,现在也变真的了。”越人一旦聚集起来,就不会轻易散去。像是上次陶家堡被屠,就起于一个消息,说是堡内有助人结丹的法宝,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呢?”杨行想,要真有什么贵重货物,队伍都没出发,消息就提前泄露出去,安全也就谈不上了。商队不是霍家军,越人只要有一个金丹强者出马,商队绝难幸免。

    “我倒是想到一个可能。”李通说道,“据说消息是最先从黄鹤坊市传出去的,有可能是霍山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霍山故意让商队的人去送死?”杨行难以置信。

    “是商队的一部分人。”李通说道,“黄鹤坊市之战后,霍山商队的首领从卫温换成卫良,领队也从卫仁青换成了卫义从和郭谦。这说不定是他们商队和卫氏内部的压轧,为争权夺利而互相残杀。”

    “你是说,消息是卫温泄露出去的,就是为了打击卫良的势力?”杨行仍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为了利益,别说族人了,亲兄弟都有反目的。”

    “商队内乱为何要波及霍家军的人?不行,我若推辞,霍都头必定会派别人去,难道要我看着同袍去送死?”杨行征询式的看向李通,“我去跟霍都头提醒一下可好?”

    李通却别过头去。“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你愿意说,就去说。别把我卖了就行。”

    杨行看着李通落寞的神,就像他在村里当拐子时黯然独坐的样子。杨行刚才确实有和霍华求证消息的想法,现在却想,以后不要再考验李通的信任了,至少不要当着他的面。仔细想想,李通能参谋、能独当一面、能安定后方、还能教授弟子,真是帮了大忙了。

    杨行忽然问了一句:“李叔为何要帮我呢?”

    “因为我们是一个村出来的啊。”李通乐了。见杨行神色严肃,他也渐渐笑容消失,反问道:“你九岁那年,为何要到我院里来偷梨呢?”

    杨行一愣,没想到李通会提起这个。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李通还是个拐子,他和村里的小伙伴去李通家偷梨被发现了,杨行而出,说服李通放了他们,那次也是他和李通认识的开始。

    李通不待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你我相识于偶然,你的份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的入门功法也是我亲自教的,我自然知道,你心地善良,绝不会有害我之心。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呢?而且,我那些同袍和族人迟早要从桐柏山迁出来,到时候少不了要托你庇佑。”

    看来李通和他的同袍很看得起自己啊!杨行想,拥有自己的灵山和势力,这事太过遥远,还是多想想眼前吧。他思前想后,还是要跟霍华说清楚,拒绝这门任务,遂朝坊市的主事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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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氏在黄鹤坊市的货栈就设在主事厅旁,这里和霍山草市的总店一样,货物多而杂乱,大堂里稍显凌乱。卫氏的货物从不缺销路,也不缺来路,货栈里能装多少,最后就能卖多少,这种杂乱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货栈后堂里,卫良正对卫义从、郭谦和罗宇三人传道。

    “与贵者言,依于真;与富者言,依于义;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者言,依于谦。意思就是,跟修为高的人打交道,不要耍什么花招,很容易被看破。各人对道的理解各异,说说真实的感悟,他们都会愿意听。和豪富的人打交道,要讲大义、讲境界。比如对那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多讲对霍山的利弊、对凡人的怜悯等等。和斤斤计较的人打交道,直接言利。比如和货栈的伙计、商队的随从,要直接告诉他们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和不如自己的人打交道,要放低姿态,才能够拉近和他们的距离...”

    传道过后,卫良打发卫义从去前面大堂主事,留下郭谦和罗宇继续详谈。“商队接下来有件重要的任务,我打算让你们两个带队前去...”正是霍华让杨行执行的护送任务。

    郭谦和罗宇面面相觑,互相一脸嫌弃。

    罗宇是一没想到卫良这么客气,不仅不问先前的事,还悉心传授行商之道;二是没想到自己能有带队行商的机会,那岂不是取代卫义从,成了商队的主事人了吗?他将郭谦刻意忽略了,觉得郭谦也就一介武夫而已,和人打交道的事还要看自己。

    至于这其中的危险,他也想清楚了,修道岂能怕危险?杨行、叶玉婵他们不也这么过来的吗?按田平的说法,他确实需要一次真正的历练了。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卫良制止了郭谦的表态,对罗宇说:“霍家军会派一位精通兵道的将领和你们同行,到时候若遇到危险,他也能给予助力。”

    罗宇领命而去,在货栈外碰到来寻他的曹威和何进。两人听了也很兴奋,一个说:“请少主带上我们,就让我们留在陶家堡效力吧。”另一个说:“那路线要经过田家村,正好把那个红英也带上。”听得罗宇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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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堂里,郭谦看着罗宇离去的影,一脸严肃的问卫良:“这位要护送的人物,究竟是何人?”

    卫良淡淡说道:“这个你无需知道,只要完成任务即可。”

    郭谦又问:“从黄鹤坊市到陶家堡,为何要穿越荒原?何不先到霍山,再走直道过去?”

    卫良解释说:“霍山中不少人和这个人仇深似海,他要去了霍山,不等上直道就会死得不明不白,何况你还懂得望气之道,穿越荒原说不定还安全一些。”

    郭谦感觉这个解释很勉强,继续问道:“为何不让霍家军护送?”

    “霍家军目标太大,会引起无端猜测;而商队走南闯北惯了,旁人会以为是护送货物,或是开辟商路,也就不会太注意了。”

    郭谦还想再问,卫良忽然烦躁起来:“你以前可没这么多话,这次是怎么了?”

    郭谦慌忙跪下请罪:“是弟子失礼了。”

    堂内沉默了片刻,卫良忽然问郭谦:“你到我门下有多久了?”

    “回师尊,十二年了。”

    “才十多年就到了这个位置,相当不错了。我还记得你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带着一修为。这些年来我也没能教你什么。”

    郭谦将头埋得更低了。“弟子出低微,幸得师尊护佑,已经感激不尽了。”

    卫良听出来了,这话里还是有怨气。自己对外处事公,号称“铁笔判官”,对内实际上待郭谦还是不如自家卫氏子弟。他说道:“等你这趟回来,我保证对你一视同仁,为你准备结丹事宜。”

    “谢师尊!”郭谦叩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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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行很快在主事厅找到了霍华,直承自己处于突破的关键期,希望能暂时脱离霍家军,回丹阳峰闭关,那个护送的任务,自然是参加不成了。

    霍华很是惊讶。在他眼中,杨行一直是勇于任事,很少推诿的。他劝说道:“近期霍山和越寇争端将起,正是霍家军用武之地,希望你不要错过。很多时候,承担额外的责任,才能获得额外的收获。”

    杨行却心志坚定,还是推辞。

    霍华左思右想,忽然问道:“可是田平跟你说了什么?你已经是霍山的人了,最好不要和黄鹤门再有什么牵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听霍华扯到师尊上,原本有些愧疚的杨行也略微动怒了,语气不善的说:“陆生倒是没辜负你的信任,结果还不是被你派去了必死的任务?”

    霍华闻言一滞:“你是这么看我的?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神色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霍华神色复杂的看着杨行离去,闭着眼默想了一会儿,遣人将谢争叫来,让他接替杨行的任务。

    谢争听完,小声说道:“我答应了家里的小子,要回家哩。”

    这一个个是怎么了,都要违逆抗命吗?霍华怒气勃勃,见谢争怂缩的模样,又耐下心劝慰道:“你不是想着出人头地吗?罗氏在霍山风头正劲,你这次陪罗家公子一同前往,我帮你说几句好话,说不定你顺势就可以归入丹阳峰了。”

    谢争睁着大眼,呼吸都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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