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从奇珍阁出来,转进了坊市主事厅,继而沿着密道一直下到山脚的秘密武库。

    武库已不是当年建设中的洞模样,施加了空间法阵之后,已如南阳那些主家的宫般高大宽广、富丽堂皇。

    “原来大哥喜欢这种风格。”霍青眼神扫过堆积如山的各种灵丹法器和各式储物柜,用灵识去感应武库的结构和法阵的分布。霍山的重要灵山都有在山底开辟武库的习惯,他在荒原大战期间执掌过黑水峰武库,对这竟陵峰武库也不会陌生。

    霍青径直走进武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内有一副巨大的沙盘地图,地图上描绘着黄鹤山方圆千里的地形地貌,连幕埠山也被包含了进来。他聚灵于手指,在地图上虚点几下,相应的地图竟会放大,坊市里所有店铺的方位都看得清清楚楚,整护山法阵的阵眼分布也标记得明明白白。

    这里就是霍山在黄鹤坊市的核心,谁掌握了武库,才算真正掌握了黄鹤坊市。

    那他在新野峰被霍同和向阳联手狙击,本来心灰意冷,没想到父亲之后召他详谈,竟是让他执掌这处武库!

    父亲说:“黄鹤坊市一直借货栈与商队聚敛,以供养驻守的霍家军。既然货栈和商队已在你手中,那山底的武库也该移交给你,作为货栈和商队的秘仓。”

    他当时没料到这种况,直楞楞的问:“大哥那边...”

    父亲解释说:“放心吧,他还保有坊市一大半店铺,不会狗急跳墙。”

    苏姨娘也在旁帮腔:“你的职责是供养郑阳一部所需,加上必要的留存,剩余的上缴霍山。霍同在黄鹤坊市这些年,可是一分都没有上缴。”

    霍青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也对大哥这么不满。他约莫明白了父亲这个决定的用意:大哥拥有黄鹤坊市的店铺,他来执掌黄鹤坊市的财权;大哥统帅驻守的霍家军,他却控遏着霍家军的供给。互相平衡、互相牵制,他乐得如此。

    正是有了父亲的保证,加上苏姨娘的教导,他才会如此干净利落的和杨行他们做了切割。权有利害大小,事有轻重缓急,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进入这里,执掌这里,进而...

    “你怎么在这?”一声断喝传来,是大哥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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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笑着转:“父亲将此处武库划归我管,想必大哥已经知晓。”

    “哼!”霍同冷哼一声,“才到手就迫不及待来接管,你还真是沉不住气!这武库绝非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你知道该怎么管吗?”

    “请大哥赐教!”霍青想,之前卫温也警告说商队不简单,这不过是他们不愿失去既得利益、沆瀣一气的一面之辞而已。

    “你无点定计,也敢过来!”霍同嘲笑道。

    霍青被激起了怒气:“武库本就靠商队和货栈的聚敛积蓄,我只需供养霍家军所需,加上必要的留存,剩余的上缴霍山即可!而大哥你在黄鹤坊市这些年,可是一分都没有上缴!”见霍同终究是变了脸色,他趁胜追击:“不知我这样做对不对?”

    “对还是不对,你自己不知道?你又不是笨蛋!”霍同咬牙切齿,“我最后悔的,就是低估了你!也低估了那个臭娘们!”

    听到这话,霍青很是得意,韩先生的判断是对的:苏丽莎对父亲影响很大,而她因着苏雅的关系,天然的站在自己这边。

    “霍家军还在我手上,你和你的商队以后要小心了,小心像罗氏的商队那样人财两空!”霍同恶狠狠的威胁。

    霍青毫不退缩:“拿敌人来威胁自己的家人,你就这点能耐了吗?大哥!”

    “很好,很好,把心里话说出来,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这才是我的二弟!”霍同感慨完,指着墙边的储物柜,说道,“这处武库,你管便去管,这些东西我要拿走。”

    霍青抬手制止:“这些一旦入库,就是武库所属,当然要一起移交。”

    “你好胆!”霍同气笑了,“这是我以前的积蓄,何时成了你武库所属?”

    “不是我的武库,”霍青纠正,“是霍山的武库,霍家的武库。”

    “别再虚伪作态了!你敢保证自己以后不会截留,全数上缴?”霍同摆摆手制止住霍青的解释,严肃的说,“我跟你说过,这武库的作用并不简单,你是不是没听懂?”

    “我听懂了,但是...”

    “没听懂就承认,我以后再跟你详说。但现在,我要拿走。我还有些手尾需要收拾。”霍同说着就祭出一张大幔布,兜头朝墙边的一排储物柜罩去。

    “不可!”霍青急忙出手,释出一缕灵气过去,勉强拉扯住幔布的一角。

    霍同感觉和幔布的连接被切断,他大吃一惊,正要欺而上,却生生停住了形,恭敬的叫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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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光从秘道的影中走了出来。“这笔物资是我下令截住的,这是对你的惩罚。”见霍青也恭敬行礼,他挥挥手让霍青先行离去,转而继续对霍同说道:“你有没有把霍山放在心上?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孩儿不敢!”霍同跪下伏地认错。

    “你有什么不敢的?”

    “孩儿只是不明白,”霍同梗着脖子说道,“这次万宝楼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向阳因此被罚闭关,二弟却一点事都没有,还得到了这处武库。我替父亲办了那么大的事,却连遭贬斥...”

    “嗯?”霍光脸色不善,“你给我办了什么大事?”

    “罗氏商队那次...”

    “嗯?”霍光元婴威压释出,仿佛整个武库地洞都在颤颤发抖。

    “孩儿...”霍同顿时语结,“孩儿是怕外人会有什么议论!”

    “要外面的人不要乱说,首先家里不要乱说,你还是好好清理自己的旧事吧!”霍同厉声道,“你所说的手尾,是不是联络的桐柏山盗匪还没料理?”

    “孩儿...孩儿...”霍同一朝破势便一退再退,此时有着罪行被拆穿后的惊慌,话都说不利索了,“此事都是...都是卫温联络的,孩儿并不知!”

    “卫温可是卫氏领头的金丹,他会自降段做这种事?”霍光问道。

    “父亲有所不知,卫温被他两个金丹弟弟联手反水,在卫氏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要不然商队和卫氏货栈也不会投靠霍青。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卫温才擅作主张搞出这些事来!”霍同言之凿凿。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卫温?”霍光步步紧。

    “此人惯于揣摩上意、自作主张,引起我父子猜疑、兄弟争执,早当开革出我门下!”

    “你不要搞得众叛亲离就好。”霍光叹道,“我只提醒你一点,不要再事事为自己想了,要多为霍家想!”

    “孩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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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库秘洞上方,黄鹤坊市江陵会馆内。

    一天内,杨行送走了含怨不发的唐参、姚伍,正等着李虎、刘奇过来,几人约好了去找商队和卫氏货栈厘清资货。霍青和他们做了切割,他们也要识趣的和商队、卫氏货栈做切割。

    这一天,黄鹤坊市各种小道消息风起云涌、此起彼伏。有的说霍山二公子成了坊市新主人,也有说霍山门主亲自接管。杨行综合各种消息,再结合昨霍青的言语来看,渐渐拼凑出了这次权力变动的虚影。这次明着是商队和万宝楼出了差错,但背地里似乎另有隐,最后是霍同吃了挂落。霍青应该也受到了牵连,不然也不会将支持他的洛阳会馆、奇珍阁,也就是罗氏和黄鹤门通通抛弃。

    霍青昨的冷酷无让他印象深刻,似乎不像以前谦谦君子的形象了。之后霍青再没来过,这让他们这个小圈子惴惴不安,也让他这个发起人分外尴尬。他自问可以理解将最终利益作为大前提这种行事准则,却不能接受过河拆桥、伤害同伴这种实现方式。

    很快李虎和刘奇便过来,几人一起到了卫氏货栈,不料正好撞见卫温在货栈外大声咒骂。周围已围满了看闹的人群,正如十年前他欺凌黄鹤会馆时的模样。

    “卫良!”他面朝货栈,破口大骂,“你这个沽名钓誉之徒,只会拿根笔来比比划划!你以为投了霍青,就能如愿了吗?商队危矣!货栈危矣!”

    “卫让!”他继续咆哮,“我创立基业不易,你们这些小辈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来回折腾,陷我于不义!你以后终将跪在我面前求我!”

    他将头一转,伸手指天,周围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杨行也忍不住想:这疯子该不会骂到卫氏老祖头上吧?

    “霍同!”他一开口,众人有些失望,又有些兴奋。他以前一直跟在霍同左右,这次直呼其名,算是撕破脸面了。

    “霍同!枉我对你一片忠心,你竟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弃我如敝屣!简直无无义无信无耻!我卫温有生之年,誓不与你干休!”

    杨行惊讶的想:霍同要赶走卫温?霍同是惯于弃车保帅的,当年在护送任务时谋划暗害罗宇,事后推给卫氏的一个传信弟子,让其被师尊罗寅所杀;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又将头号打手卫温放弃了?

    卫温撂完狠话,接着重新面向货栈,语调一软:“商队和货栈里我的那些手下,他们兢兢业业,只知道任事,我的事不要牵累他们!”

    杨行没想到卫温这种人,这时候还能不忘自己在商队和货栈的手下,怪不得能一直把持卫氏多年,还薄有威名。可狠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在黄鹤门打伤罗宇,在霍山草市欺凌叶玉婵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落魄的一天呢?

    卫温说完不待货栈中人反应,直接掉头就要离开,经过杨行这边时,稍微顿了一下,明显是认出了杨行等人。不过他也没做停留,神色复杂的就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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