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没想到,杀了这暗箭伤人的王彪子,会惹来金丹强者的追杀。在实力碾压的差距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剑法和身法全不顶用,敌人都没显形,只一根长鞭法宝就追得他办法用尽、灵气抽空。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的局面,本能的往瘴气最浓郁之处逃去。

    杨行并没有逃出很远。他全身灵气尽失,无法阻挡瘴气钻入身体、深入灵脉,如果不顾一切奔逃,很快就会灵脉阻绝而亡。他选中了一个不起眼的坑洞,强撑着缓落在坑底,忽然喉头一甜,又强行将血水咽了下去。这一路都没留下灵气的痕迹,若是在这留下血迹或是血腥味,可就前功尽弃了。

    杨行拿出一把丹药塞进口中,丹田生出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先前绝灵的窒息感一扫而空。这时储物袋中有了动静,一直没什么作用的蜃龙珠一明一灭,像是在吸收这地坑内的瘴气。他心中一动,将蜃龙珠径直放进口里,接着轻轻躺在坑底,微一运功,身子下沉半分,被泥土掩埋。他默运龟息术,将外部的气息断绝,与这地坑渐渐融为一体。

    杨行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温暖的水中,这种朦朦胧胧的舒适感似乎回到了当年的鹤歇湖底。迷迷糊糊中,身边的土石开始翻滚,地坑慢慢塌陷,他也“随波逐流”从仰躺变成了俯卧。这地坑竟是一条正在闭合的地缝!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已到了地下丈许处,而灵脉中全是瘴气。这下好了,周身被地煞包裹,体内都是瘴气,连元婴仙人都发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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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呼唤:“霍门主别来无恙?”

    他以为是听错了,这尖利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霍门主,别来无恙?”

    霍门主?霍光?

    “哼!”接下来的一声冷哼,像是默认,“你来得倒快!”

    居然真的是霍光!霍光失踪多日,原来是被困在这地底下?是什么样的法阵,能将元婴仙人困住?

    “这四海八荒百魂阵靠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地煞,地缝全部闭合之日就是大阵崩溃之时,你肯定会从最后这条地缝处破阵,这很好猜。”这尖利的声音想必就是周氏家主周泰了。

    杨行没想到被困在地下,会无意中听到两位元婴仙人的谈判。他不禁想:这两人在地上还是地下?他们在隔空对话吗?会不会打起来?

    “别白费心思加固法阵了,最后一条地缝已经闭合,这里已经困不住我了。”

    “能多困一会儿是一会儿,正好和你说说话。”尖利声音笑道。

    杨行明白了,霍门主即将破阵而出,这位周氏家主定是在阻止破阵,而他自己则刚好藏在这最后一条闭合的地缝中,适逢其会。

    霍光的声音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等我出来,光明正大的战一场!”

    “何必心急?”尖利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真要对付你的话,这几天时间,足够将你霍山的金丹杀个遍了。至少你那两个金丹儿子就绝对逃不了!”

    “你敢?你不也有两个儿子?有胆就两个换两个!”

    杨行默然。元婴仙人真要对金丹行刺,金丹是躲不过的。

    “我的两个儿子?你以为我是周泰那武夫?”尖利声音发出一连串的轻笑,“霍光啊霍光,枉你一代人杰,竟连栽在谁手上都没搞清楚!”

    霍光的声音透露出震惊:“你不是周泰?!”

    杨行也震惊了:不是周泰,还能是谁?敌人究竟有几个元婴仙人?

    “周泰还在地底下主持法阵,是我和他两个人合力用这法阵将你困住的。”

    “阁下究竟是谁?”霍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恼怒。

    “我们见过的,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尖利声音絮絮叨叨,“我冒着暴露的风险来联络你,只因我觉得我俩是同路人,就像旷野中仅有的两个人那样明显。”

    “既然这么投缘,怎么不来霍山做客?”霍光的声音悠闲起来,想是破阵在即。

    “不,不行,”尖利声音说道,“准确的说是,我不敢,因为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是你派人假扮越寇,袭击了黄鹤门!是你的大儿子派手下装作盗匪,袭击了罗氏商队!杀了带队的罗璟!我要是去了霍山,会是什么下场?”

    “罗璟没死!”霍光恼羞成怒。

    “你承认了?”

    “承认了又如何?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一个名字都没有的鼠辈,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你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杨行已震惊得无法名状:是霍光派人袭击了黄鹤门!是霍同派人袭击了罗璟!为什么?为什么!他心神惊扰,带起灵气波动,就像平静的湖水里荡起一丝涟漪。

    “谁?谁在那?”霍光的灵识威压如山岳般倒压过来。

    杨行就觉这威压如同阳光普照,他这地底僵尸根本无处躲藏。心急之下,一缕灵识往地下延伸、再延伸,透过松软的泥土、透过坚实的岩层,完全没有尽头。最终,一股刮骨的寒意针扎般往灵识深处刺来。

    杨行再也支撑不住,被无尽的地煞疯狂涌入身体,顿时陷入无边的地煞迷宫之中。和外界的联系被切断,灵气波动也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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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除了你我二人,这里没有其他人。”尖利声音顿了一下,“莫非你的胆量,连我这个无名鼠辈都不如?”

    “阁下究竟是谁?”霍光第二次发问。

    “楚淮。”回答干净利落。

    “姓楚,你是楚越族人?”霍光被困在地底,大叫道,“好哇,我就知道楚越背后有了高人,曾经多方试探,没想仍被你蒙了过去!”

    “虽不中,亦不远矣。”地面上,一个头戴兜帽的黑袍修士袖手说道,“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疏忽的时候,我对此也深有体会。”

    “最开始袭击陶家堡,百越就有联合之势,”霍光回忆,“我用楚熊心来试探,却发现百越又变成了一盘散沙,乃至现在的分裂,一边支持霍山,一边支持周氏。”

    “陶家堡的事是我做的,他家怀璧其罪的画作也是我作的。我作了很多灵画助越人结丹,却招来更多的赝品。”楚淮承认,“楚熊心是我叫他族人去杀的,后来的散沙和分裂也是我一手促成的假象,为的就是蒙蔽你们正道修士的双眼。”

    “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有何图谋?”霍光震惊中甚至有一点...畏惧。

    “世间无数丹青手,一纸山河画不成。”楚淮叹道,“有些事必须亲自去做,比如...推翻帝君!”

    “推翻?帝君?”霍光咆哮道,“你疯了?那是化神!”

    “你见过帝君?”楚淮严肃的问。

    “没有。”

    “那就好。”楚淮松了口气,“没有打上精神烙印,就还有反抗的机会。”

    “你这是找死!还想拉更多人陪你一起死!”霍光问,“周泰也想推翻帝君?”

    “周氏只想占据南疆,你呢?霍山想要什么?”

    “你别白费心思了,霍山永远不会造反。”霍光果断拒绝。

    “不,你会的。”楚淮自信的说,“因为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哦,你又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江北,我在江南,你是南疆军副帅,我是越人长老。我知道你撺掇田氏哗变,把主帅害死在江南;我知道你将罪名嫁祸给熟越,并对其赶尽杀绝;我知道你拆分南疆军,支持田氏割据夷陵。而我不知道的是,你听到主帅的死讯时,是什么感受?内疚?窃喜?你从那时起,就开始谋划占据南疆了吧?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逆贼,受死!”忽然一柄青色小剑从地底钻出,直扎向楚淮的方向。霍光已经破阵而出!

    “楚淮”被剑穿过,却只是一团虚影,就要消散,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我会耐心...等你想明白。在此之前...维持表面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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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光回营引起了轰动,霍家军群情汹涌,仿佛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更多人则拍胸呼号,要打到江夏去。

    霍光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人群,直到进了营帐,霍同和霍青两个儿子前来问安,他才心有余悸的愤愤道:“几为此熊所欺!”

    众所周知,周泰有头元婴妖兽,有的说是牛妖,有的说是熊妖。这里说熊,就是指周泰了。他还不想别人知道楚淮的存在。

    问安过后,霍同心里有鬼,先行退下了。

    霍青则留了下来,想将霍同的丑事全部揭发,没想到父亲直接将他拉到身边:“不能再拖了!你马上随我回去,正式和苏雅结亲。我会在亲事上宣布,你是霍山的世子!”

    霍青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父亲将大哥的军职一撸到底,也知道了大哥对他的攻心战术。在陈安他们救回罗家堡的人之后,他也算扳回了一局。虽然杨行没回来...总之,他还有机会。

    苏雅很好,结亲很好,世子之位很好。但...叶玉蝉怎么办呢?才剖明了心迹,又残忍的割舍?

    此时此刻,他思前想后,他有无数个理由去继续夺嫡之路,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我不要苏雅!”他听见自己说道,“我要娶叶玉婵!”

    “什么?”霍光还没回过神来,“哪个叶玉婵?”

    “黄鹤门的叶玉婵!”见父亲仍旧疑惑,霍青又加了句:“就是和罗宇定了亲的...”

    这话让霍光瞬间狂怒:“你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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