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古地在横渡,是大帝伟力所致。

    古地其实早已被战斗余波冲击得破碎不堪,摇摇欲坠了。有无数细微的光束从外面透了进来。

    片刻之后,越来越多的光束绽放,眼看这片古地要支撑不住了,欲炸裂,化为碎片。

    大帝手掌中有道道仙茫绽放,有法则飞舞,在加固这片天地。

    血龙也出手,施展手段,封锁这片古地。

    两人一起出手,古地终于不再摇晃。

    此刻,大帝气息收敛,周身没有一点神力波动,宛如一个凡人,要不是江安目睹其只手镇压至尊残魂,他也会这么想。

    同样压制威严的还有血龙,此刻他化为人形,看不清面貌,周身笼罩着混沌气,与大帝并排而站。大帝时不时会点头,看样子是以神识与血龙交谈。

    江安站在大帝与血龙身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片古地唯一能与外界相连的古桥寸寸断裂,足足有八条。

    盘踞在桥下的人形怪异生物也簌簌落下,在无数道残影之中,江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摇光圣地的李轩。据贼小叮所说,当初他也选择一条道路前行,只是江安一直未曾遇见。

    现在他衣装破碎,上面满是血迹,与以往稳重的模样不一样,古桥突然的破碎让他有些慌乱。

    “难道那多出来的八条古路的尽头都是古桥么?它们通往的地点是同一处么?只有处于中心位置的那条古路才是此处真正的造化。”

    江安的心中做出这样的推测,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来到一处禁忌之地,还目睹一场帝战,更是收获巨大,激动的心情到现在都没有平复。

    很明显李轩的状态不太好,多半是没把握闯过生死熬炼,使了不知道什么法子,混在那群怪异生物之中,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好在此地限制被破除,李轩也得以逃离这片虚无之地。

    古桥断裂化为齑粉,继而重组变化为巨兽模样,赫然是条条木龙。

    其体态矫健,龙爪雄劲,栩栩如生。

    八条木龙在虚空之中游动,像是活过来一样。更是自木龙身躯之上幻化出道道锁链,将古地困锁,木龙游动,像是要拉着古地前行。

    小树在散发着特殊的波动,像是从木龙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江安手持小树,心中亦有所动。这小树很神异,也很逆天,昔日曾遭遇大劫,从破败之中重焕生机,也许这木龙是当年小树躯体所化。

    眨眼间,就来到那片寂静之地。

    牛大不见了,贼小叮亦是如此。这里没有一个人,但江安却发现有后来者踏入的痕迹,是荒古世家的人么,看样子多半是踏入真龙试炼路。

    寂静之地只剩下最中央的一条古路,还在静静等待下一个试炼者。

    “就是不知道那人闯过试炼路,还能有造化拿吗?”江安在心中偷笑。

    不对,多了一张纸条,他神目如炬,发现了异常。

    “手下留情,多谢多谢。不辞而别,惶恐惶恐。不够胆量,也许也许。不够义气,未必未必。”

    字写得歪歪扭扭,很丑。落款处有蹄印,不用想,是牛大。

    “这个牛大,也不知道又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偷来的话。”江安暗自发笑。

    木龙咆哮,继续拉着古地远去。

    通天彻地的音波将黑暗驱散。

    那是妖鳄洞穴,在不远处有一条黄金大鳄匍匐在地,不敢动弹半分。江安还看见了数不尽数的妖鳄,体型各异,盘踞其中,更是见到几具尸体,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洞穴下方似乎别有洞天,江安第一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神识一探,像是布下了禁制,他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再次横渡,这一次直接来到了洞穴之外,也就是最初降临的世界遗迹。

    血龙作揖,其身躯淡淡虚幻,消散着这天地之间。

    仅仅一瞬间,木龙就破开这片世界遗迹,要驶向域外。

    同一时间,江安眼里金光大闪,他要一窥下方的情景。

    “有意思。”

    此刻他眼眸之中似乎有星辰陨落,有日月沉浮,极端可怕。小树虽然持在手上,但仍有海量的生命精气涌入苦海,滋养己身。身躯似乎进一步复苏,不对,应该是躯体里的那个“他”进一步复苏了。

    他眼中闪过无数画面。

    他看见厉磐未死,其身影化作道道血雾,融入一处邪异的湖泊。他看见牛大偷鸡摸狗,下黑手被发现,一群人追着他打。

    他还看见杨若云破开了禁制,更是与那头金色巨猿同行,扫荡山林,夺取造化。在其身旁有一男一女。女子想来该是李梦儿,至于多出来的男子就不知道是谁,盟友抑或是同门?

    他还看见最高处神峰有一小兽在厮杀,沐浴兽血。在其身旁有一妙龄少女为它加油鼓掌,正是当初欲打劫江安的贼小叮。

    遥远的地方还有更多人为争夺造化而大打出手,人在死,血在流……

    木龙冲往域外了,这里的景象更让江安心惊。

    “轰隆隆”

    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无数道神虹激射而来,雾气翻滚,云霞遮天。有蛮兽腾云驾雾而来,在背上皆载着一名修士,虽然是踏在虚空中,但是却传来阵阵奔雷之响,像是有数万大军一起杀来了。

    蛮兽鳞甲森森,狰狞无比,修士也是一脸严肃,面带杀气。有人怀中抱着一杆大旗,随风猎猎作响,威势滔天,上面书写四个大字:摇光圣地!

    更有古战车滚滚而来,杀气冲天,压迫的苍穹都在隆隆作响与颤动。同样占据一方天地,也有大旗飘展,上面亦有大字:姬家!

    江安扫视一圈,还发现姜家,瑶池圣地,太玄门等大势力,都驻扎于虚空之中。

    他感到一阵杀意袭来,当然不是在针对江安。而是这些大势力彼此敌视,彷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是要接回门派弟子么?可是这排场也太大了吧。”江安自语,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当初欲镇杀贼小叮之时,她身上有古器复苏,同时让山河图爆发,更是牵扯出真龙现身。

    那时,帝威浩荡,席卷宇内,惊动了很多人,也许他们都是前往此地来一探究竟的。

    但此刻眼前的景象更让他们吃惊。

    “看,那是什么?”

    姜家有一位宿老在大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随着他的叫声,更多的人察觉到了。

    “那是龙么?难道是当初散发无尽威严的真龙?!”有人忍不住大叫,这简直颠覆了人们的想象。如今东荒哪里还有真龙现世,就是北斗星都寻不出一条来!

    可是现在却有真龙显现,还不止一条!

    “你见过真龙被人驱使么?”

    有人在呵斥,觉得先前大叫的姜家宿老昏了头脑,真龙何其尊贵,足以比肩大帝,是一个时代的主角,无比可怕,怎么可能被人驱使?同时他看见木龙背后有道道锁链,似乎在连接着什么。

    随着木龙的游动,拉动一块漂浮于虚空之中的大地的情景出现在人们眼中,这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

    “那是仙迹么?”

    “难道,那片天地之中有真龙?他要执掌人世间还是已然陨落?难不成那片天地存在有帝经,有神药吗?!”

    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宛如惊雷一般,在人群之中炸起。

    真龙传承,谁不心动?稀世大药,谁不渴望?

    尤其是前往此地的多是寿元将尽的大人物,此刻也没有昔日的稳重,多少年的心如枯井,此刻却在剧烈跳动。

    想要出手,即便身死道消。

    “各凭实力争夺!”

    浩大声音响起,有人开口说道。

    在场的大势力对峙了片刻,并没有开战,而是同时冲向那片古地。

    一道祥和的光笼罩在江安身上,牵引着他离开这里。

    “就此别过吧。”大帝淡淡开口。

    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虽然并不多,但大帝总是直直的站着,除了和血龙有必要的交流之外,再没有开口。他神情却有些落寞,眼眸之中也颇为暗淡,似乎想起了久远的人与事。

    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帝,没有当年那种睥睨宇内,有我无敌的气势,滔天威严骤减,化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散发着浓厚死气的老人。

    执念在消散,大帝在逝去。

    在江安的记忆里,大帝就该纵横九天十地,惟我独尊!

    可眼前的大帝却这么苍老,好像从未年轻过。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就这样。江安从未认真想过大帝有一天要这么死去,连执念都要消散。

    他总以为,一位大帝,就算再怎么样,总该有一些手段,可以多活一些时日。然而他还是死了,就像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什么都消散。

    大帝的一生他知道的很少,他说过的话,江安也不曾知晓。就像他为万族做过很多,江安却只能喊他一声大帝,走好。

    江安俯首行礼,他知道这位大帝即便执念消散了,其躯体本能还是将驱使木龙横渡,驶向宇宙深处,葬下己身与大敌。

    一条直通无穷远的道路在他脚下浮现,闪烁着青霞,各种繁奥符号齐现,犹如漫天星辰点缀。

    江安大步踏进,忍着情绪没有回头,下一刻将再回北斗星!

    就在消失的一刹那,一道光打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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