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霞镇。

    飞霞岭山下的一个小镇子。

    一家杂货铺子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十六七岁的样子,粗布短衣,戴着斗笠,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小镇。

    于野是循着舆图来到此处。

    他想打听消息,再买匹马。

    离开北齐山,已有十多日。不知后果如何,也不知蕲州修士目前的动向。而此前的坐骑,也就是那匹黑马,因不便取回,已还给了仲坚。此去路途遥远,若无马匹代步,着实有点辛苦。

    而小镇更像是个寻常的村落,一条大道穿村而过,另有几间铺子与一家客栈,见不到什么人,也未见卖马的地方。

    “掌柜的,我想买匹马,能否指教一二?”

    杂货铺子的掌柜是个中年汉子,坐在门前的竹凳上,身后摆放着布满灰尘的坛坛罐罐,许是没有生意,尚自打着瞌睡,眼皮也不抬,懒懒答道:“你该找鬻马的牙侩。”

    “牙侩?”

    “撮合买卖的牙人。”

    “牙人何在?”

    “本地没有。”

    “哦……”

    小镇没有买卖牲口的地方,也自然没有牙侩的存在。

    想买匹马,并不容易。

    于野道了声谢,顺着大道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掌柜的嘟囔声:“良骏值十金,驾辕的老马也要一锭银子哩,一个乡下人哪来的金银……”

    前去不远,道旁有个院子。

    院门前悬着一块破旧的旗幡,上有福至客栈的字样。院子里的树荫下,摆放着几张桌子,有两个汉子在饮酒,看装扮像是江湖人士。

    于野走进院子。

    “小哥,何事?”

    问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胖胖哒哒的样子,独自坐在桌子旁,嘴里磕着篓瓜子。

    于野却看向马厩。

    马厩中,拴着两匹马,辔头、行囊一应俱全。

    “敢情是个聋子!”

    妇人吐着瓜子皮,翻起了双眼。

    两个汉子,兀自吃喝不停。各自携带刀剑,身上透着彪悍之气。

    所谓的客栈颇为简陋,五六间草屋,一圈草木篱笆,一个马厩与一间酒肆,便是福至客栈的全貌。

    于野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出声道:“掌柜的,来碗清汤、两张饼子。”

    妇人坐着没动,嗑着瓜子道:“呦,这位小哥不聋呀。本店没有清汤饼子,只卖烧酒、卤肉!”

    “哦,来一壶酒,二斤肉吧!”

    “请承惠二钱银子!”

    没吃没喝,先要银子,这是怕他没钱付账。

    于野看着身上的粗布短衣,以及脚上的泥土,也不气恼,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妇人一把抢过银子,尖声道:“佟大,一壶美酒两斤卤肉!”

    “来啦!”

    有人答应一声,从屋里走出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汉子,拿着酒肉放在桌上,赔了个笑脸,又匆匆忙碌去了。

    于野倒了一碗酒。

    而隔壁桌子的两个汉子只顾埋头吃喝。

    于野端着酒碗饮了口酒,却寡淡无味,他“呸”的吐了出去。酒水吐到地上,溅起尘土落在一个汉子的脚上,对方有所察觉,“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他娘的眼瞎了?”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不屑道:“何必与乡下人一般见识!”

    “大哥息怒!”

    于野放下酒碗,起身致歉,又顺势拿着酒壶走了过去,带着诚恳的口吻含笑道:“小弟有错,以酒赔罪!”

    之所以借口赔罪,只为攀谈几句,以便打听江湖上的消息。有句话,嗔拳不打笑面,恶语不向弱者。所谓拳不打笑脸人,也是行走江湖的规矩。

    于野举着酒壶便要为动怒的汉子倒酒,谁料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挥起巴掌冲他扇来,恶声骂道:“腌臜之徒,滚开——”

    欺负人了!

    动手打人也就罢了,言语之中尽其羞辱之意。

    于野的身子一闪躲过巴掌,手中的酒壶“喀嚓”拍在汉子的脸上。汉子满脸开花,“扑通”摔倒在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另外一人大吃一惊,“锵”的抽出长刀,“唰”的劈了下来。

    于野却在桌前坐下,伸出左手“砰”的抓住劈落的长刀,一股真气灌注其中,逼得持刀的汉子撒手不能也挣脱不得。他右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不慌不忙倒了一碗酒,这才皱着眉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坐吧——”

    汉子连连点头,手上力道一松,忙松开刀柄,战战兢兢坐下。

    一旁的妇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手上的瓜子洒落一地,慌慌张张的躲入屋里不敢出来。

    于野将长刀扔在地上,直接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烧酒的味道,甚为浓烈。他冲着酒肆里看了一眼,放下酒壶,出声道:“回我几句话!”

    “嗯嗯!”

    汉子举手致意,讨好道:“我兄弟有眼无珠,冒犯高人,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空手夺刀的本事,足以震慑江湖。

    “两位来自哪里,北齐山现状如何?”

    “我兄弟俩遵循主人吩咐,外出公干,途经此地,至于北齐山……”

    汉子思索片刻,道:“北齐山距此数百里,据说创立了仙门,召集各方前去观礼,我兄弟本事低微,无缘去凑热闹。后来好像是大火烧山,详情却不得而知。”

    这两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门客,问不出个所以然。

    于野翻手摸两锭银子放在桌上,不容置疑道:“拿去!”

    “这……”

    汉子茫然无措。

    “拿去!”

    于野一拍桌子。

    “嗯嗯!”

    汉子不明究竟,也不敢拒绝,忙将银子拿到面前。

    于野起身直奔马厩,选了一匹个头高大、毛发鲜亮的枣红马牵了出来,然后飞身上马,奔着院外走去。

    汉子慌忙起身阻拦道:“那是我的坐骑,岂敢强抢……”

    “放肆!”

    于野的脸色一沉,叱道:“你拿我银子,我买你的马,何来强抢之说?”

    “啊……”

    汉子看着桌上的银子,却后悔已迟。

    于野却不依不饶,冲着酒肆喝道:“掌柜的,你也拿了我的银子,却酒中兑水,恶意相欺,若不作价赔偿,我拆了你的福至客栈!”

    “哎呦,可不敢拆了客栈……”

    酒肆中冲出两人,一个胖胖哒哒的妇人,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子,各自抱着两坛酒跑了过来。

    于野抬手虚抓,酒坛子相继凌空飞起,随他挥臂一甩,四个酒坛子消失无踪。他双腿一夹马腹,将目瞪口呆的掌柜夫妇与惊惧不已的汉子抛在身后,带着蛮横霸道的气势驰上大道扬长而去。

    难得当一回恶人。

    竟然很痛快。

    不仅有了坐骑代步,还教训了黑心的掌柜夫妇。

    这也是江湖多恶人的缘故吧……

    夜晚降临。

    小河边,草木茂盛,晚风习习。

    于野坐在草地上,看着马儿在四周溜达。

    此次买来的这匹枣红马,比不上之前黑马的脚力,一日仅能跑出去两百多里。想要抵达万里之外的大海边,至少耗时一个半月。赶路倒也不急,却不敢耽误修炼。

    天罡盾,也就是天龙盾,尚欠娴熟自如;《天禁术》虽然有了头绪,却仅限于隔空取物,想要修成天禁之困字诀,有待进一步的揣摩参悟。

    而如今不缺灵石,应对尝试继续提升修为。没有强大的修为支撑,施展七杀剑气的时候难免捉襟见肘。便如蛟影所说,七杀剑气共有七式剑诀,威力一式强过一式,剑诀修至大成之境,左右难逢敌手。

    嗯,无敌的境界,令人神往!

    而倘若将修行比作爬山,他只是刚刚起步。

    于野摸出一块灵石,便要吐纳调息,却又心思一动,手上多了一块玉片、一枚玉简与一块令牌。

    这是南山的遗物。

    其中的灵石、丹药、功法、符箓虽然珍贵,却并无奇特之处。

    而眼前的这三样东西,显然有所不同。

    白色的仙门令牌,应为南山个人所有。令牌的两面刻着蕲州中山云川的字样,与之前缴获的令牌相仿,却多了两个字,火云。

    火云,所指何意?

    而蕲州的云川仙门很是神秘,它对于海外修士的宝物为何如此的执着呢?

    玉简内,并非功法,而是一篇阵法典籍。

    典籍中记载着数十套大小阵法的阵图与布设的法门,可谓生杀困禁无所不有。若能深谙此道,便能布设或是破解各种阵法。以后若是遇到阵法,再也不怕束手无策。

    玉片,有些破损,其中记载的倒是一篇功法,名为《天地九遁》,分别为天遁、地遁、火遁、风遁、水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遁。只是功法口诀已残缺不全,仅剩下地、风、火、水、龙五种遁法。而即便如此,这五种遁法已足够神奇!

    南山不愧为寻宝而来,他遗物中的阵法典籍与《天地九遁》极为不凡。

    不过,典籍也好,遁术也罢,皆晦涩高深,只怕没有数十年的苦功而难以领悟其中的玄妙!

    “蛟影!”

    “何事?”

    “你传我《天罡经》与七杀剑诀,我当有所回报!”

    “哦……?”

    “我今日便将这篇阵法典籍与《天地九遁》传你。”

    “咦,此事蹊跷哦!”

    “你修习之后,传我相关诀窍便可!”

    “哼,果然不怀好意,懂得投机取巧了,你变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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