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渡劫,两人结婴,另外三人遭到雷劫的重创,半个月内相继身陨道消。

    死者,没人关注,哪怕他是成名的弟子,无非留下一段佚事,见证仙道的残酷与无情。

    活下来的,方为强者。

    令狐北与荀原渡劫功成,晋升为元婴修士,成为了仅次于长老的存在,并得到了仙门的赏赐与门主天绝子的召见,却因入门的资历短浅,各自来不及闭关修炼,便被分别安置到广牧与蒲泽,担当看守门户的重任。两人离开天柱山的时候,于野与詹坤没有相送,关键还是怕招来师门长辈的猜忌。

    不过,于野与詹坤、文桂,以及成施,因功晋升为天煞堂的十二天煞弟子。所谓的天煞弟子,便是天煞堂的内门菁英弟子。却没人感到喜悦,十二天煞弟子的轮换乃是优胜劣汰,倘若不能成为元婴修士,终将在雷劫之下化为尘埃。

    而文桂倒是踌躇满志,据他所说,只要得到师门赏赐的结婴丹,渡劫结婴也并非难事。而结婴丹极为珍贵,他相信凭借他的本事,定能立下大功而如愿以偿。

    日子再次回归平静。

    而十月的这一日,鄂安突然出现在湖边,他的伤势已痊愈,召集弟子训话,大致的意思是,年初天同门与天府门攻打天柱山,之后天机门出手报复,三方皆伤亡惨重,如今由天梁门与天相门出面,将在苍梧郡的天梧山,举办一场五家会盟的法会,以期化解百年恩怨,共商燕州的仙道大计,并邀请几位门主共赴盛会。而天机门的天绝子不肯轻易低头,又不便拒绝孟霸与方修子的善意,便委派三位元婴长老带着弟子走一趟天梧山。所委派的三位长老则是天煞堂的鄂安,天奇堂的应龄,与天玑堂的平阳子。而文桂、詹坤、于野、成施,乃是天煞堂新晋的菁英弟子,再加上天奇堂与天玑堂的八位金丹高手,共十二人跟随三位长老出行,于十月十八动身启程。

    鄂安交代之后,径自离去。

    于野与詹坤坐着洞府门前的石头上,看着清澈的湖水,与天柱山的景色,各自心绪莫名。

    自从来到天柱山之后,便整日里闭关修炼,不想突然出门远行。而三日后便是十月十八,此去是福是祸,皆无从知晓。

    “三位师弟,何不四处走一走,熟悉仙门的各处景观,也顺便结交几位同门好友?”

    文桂要带着三位师弟游山看景,詹坤与于野没有理会,他只得与成施摆了摆手,道:“詹师弟与于师弟自恃甚高,不屑与我等庸人为伍!”

    成施不便拒绝,尴尬一笑,随他循着湖边走去。

    詹坤与于野换了个眼色。

    对于文桂的为人秉性,皆心知肚明,那家伙随时张口咬人,不得不多加小心。

    两人闲坐之余,传音对话——

    “一年半载之后,我亦将尝试闭关结婴。”

    “嗯,预祝詹坤得偿所愿!”

    “呵呵,若能如愿,倒是多亏了赖氏兄弟的结婴丹!”

    扶余岛之战,几位蕲州同道各自得到一枚结婴丹,这是仙道的机缘,也是灾祸的源头。因为事关杀人炼丹的丑闻,以及赖氏兄弟赖冕的报复,故而不管是詹坤、还是于野,一直为此惴惴不安。所幸令狐北与荀原已经成为元婴高人,却被派往广牧与蒲泽,倘若灾祸降临,兄弟俩将无依无靠。

    “至今尚无赖冕的消息,但愿他就此作罢!”

    “若有不测,及时放出风声。”

    “嗯”

    便于此时,两道剑光掠过湖面而来。

    竟是季晗与冼成,远远打着招呼:“詹师叔、于师叔!”

    “咦,你二人驻守蒲泽,何时来到天柱山?”

    詹坤与于野颇感意外。

    两人跳下剑光,欣喜道:“蒲泽由令狐师祖管辖,承蒙他老人家的关照,举荐我兄弟二人来到天柱山,司职采买与膳食事务。”

    令狐师祖便是令狐北,他与两人相熟,暗中加以关照,也是应有之义。

    “我兄弟安顿之后,本想探望两位师叔,却一直分身乏术,难得今日空闲,特地备了酒菜而前来相邀!”

    “呵呵,难得两位有心!”

    詹坤拂袖起身。

    于野也点头答应。

    季晗与冼成带路,四人循着湖边往北走去。

    据悉,天柱山的门徒为数众多,炼气与筑基的弟子便有数千之众,免不了衣食住行等等,有专人打理相关的事宜,而季晗与冼成便是管事弟子,其中的油水自然丰厚,却不便大吃大喝,遂于伙房摆设酒宴款待两位师叔。

    伙房位于湖水北端的一处峡谷之中。

    四人说说笑笑一路走来。途中的楼台亭榭自有一番美景。

    十余里过后,步入一段百丈峡谷。峡谷的尽头,有依山而建的院落,溪水流瀑,树木掩映,很是幽静。

    院落中的一处洞穴,便是伙房,其中静室的桌子上已摆满了酒菜,还有几位炼气弟子在来回忙碌。

    “两位师叔,请——”

    詹坤与于野也不见外,走到桌前坐下,季晗与冼成在一旁作陪,美酒珍馐很是丰盛。

    天柱山千里方圆之内,没有村落,当然也没有集镇与酒肆,不想在这仙门的伙房之中,竟有饮酒吃肉的所在。

    “呵呵,以后我与于师弟若是常来常往,不知是否方便?”

    “只要两位师叔赏光,酒肉管够!”

    “哈哈!”

    四人举杯欢笑。

    于野也是颇为喜悦。

    季晗与冼成担负采买与管辖伙房的职责,如此大吃大喝虽有假公济私之嫌,却也无伤大雅,关键是多了一个去处,使得枯燥的日子多了几分乐趣。

    “伙房重地,闲人莫入——”

    便在四人吃喝之际,洞外忽然闯入一人,还有几位炼气弟子随后追赶叱呵。

    竟然是位老者,身着天机门弟子的服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抽动着鼻子,猛的抬手一指,大嚷大叫道:“哎呀,管事弟子开小灶呢——”

    季晗与冼成恼羞成怒,双双起身,便要发作,却又脸色一变。

    老者并非寻常的弟子,而是一位金丹前辈?

    只见他直奔着酒桌跑了过来。

    詹坤同样错愕不已,却看向身旁的于野。而于野却神色一凝,默默摇了摇头。

    季晗与冼成只得摆了摆手,几位炼气弟子慌忙退了出去。

    老者直接坐在桌前,抱起酒坛“咕嘟嘟”灌了几口,又赤手抓起鱼肉大快朵颐,一桌酒菜转瞬被他席卷一空。片刻之后,他伸着长长的指甲剔着牙缝,冲着季晗与冼成教训道:“下回饮酒吃肉,切莫忘了本人,不然与长老告状,尔等担待不起。哦,我乃天玑堂的归元子,嗝——”

    老者自称归元子,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有恃无恐般的扬长而去。

    “两位师叔——”

    季晗与冼成依然不知所措。

    于野倒是见怪不怪,道:“天玑堂的归元子,下回饮酒的时候邀请他便是!”

    他与詹坤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去。

    两人结伴走出了伙房,穿过峡谷奔向来路。

    “于兄弟,那人……”

    詹坤有些心神不定。

    他认出了归元子,对方正是出现在扶余岛的伙夫,一位没有修为的凡人,如今却成了天机门的金丹弟子。

    而对于归元子的神出鬼没,于野早已习以为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安慰道:“无妨!”

    而詹坤又是一惊一乍,举手示意道:“于兄弟……”

    离开了峡谷,便来到了湖边,却见那位归元子并未远去,而是在湖边驻足远望。

    “请詹兄先行一步。”

    “嗯!”

    詹坤不便多问,只得独自返回。

    于野则是慢慢走到湖边,他看着归元子的服饰,以及所呈现出的金丹九层的修为,禁不住嘴角一撇,传音道:“老东西,没良心……”

    “呸、呸——”

    归元子连声啐道:“与我老人家说话,没大没小!”说话之间,他又伸出手指头示意:“扶余岛欠我十坛酒,不得赖账!”

    “哼!”

    于野翻着双眼,哼道:“你这个老不羞,海外荒岛诈死,扶余岛见死不救,如今又混入天机门,竟敢讨要酒账,便不怕我揭穿你的老底?”

    “呵呵!”

    归元子拈须一笑,循着湖边信步往前,他的神态举止俨然一位仙道高人,而话语之中又透着精明狡黠,便听他得意笑道:“小子,你不知道我来自何方,也不知道我是谁,又如何揭我老底呀?”

    于野伸手挠了挠头。

    正如所说,虽然与归元子相识数十年,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底细。唯一确认的他是一位高人,仅此而已。

    “而想死便死、想活便活,你管得着么?说什么见死不救,你才是个没良心的。若非我老人家慈悲为怀,你小子死了八回了。”

    归元子继续传音教训,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于野无言以对,却也不甘示弱,道:“你是惧怕那位红衣前辈,便躲到了天柱山。若非今日凑巧,我尚且蒙在鼓里呢。改日见到她本人,我定当如实禀报……”

    “我惧怕一个婆娘?笑话!”

    归元子顿时急了,叱道:“小子,我正告你啊,我与她的恩怨,你休得过问,不然彼此六十年的交情化为乌有,哼!”

    他拂袖一甩,气哼哼转身离去。

    于野始料不及,忙道:“归元老道,我有问你……”

    “三日后前往天梧山,有话再说不迟。且记住了,不得与他人提起你我的往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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