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走官道的驿站,就只有民间办的客馆。

    众人此前觉得村落中难于办一家客馆,即便是有也必然门可罗雀。

    但踏入同福客馆,喧嚣的声音顿时传入众人耳中。

    这处客馆中有一老一少两个背包客在进食,又有三个中年男子围着桌子在赌钱,再加上店小二等人,客栈并不显得冷清。

    等到众人或先或后踏入客馆,这间客馆甚至多了几分拥挤。

    此前陪同张德彪前来的两个马夫早已经占了位置,又订了房间,在那儿催促小二上菜。

    张学舟等人赶到客馆时,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

    客馆并无什么点菜服务,基本是有什么吃什么。

    芋头、葵菜和猎户狩猎的狼肉是主菜,又有黍米饭。

    这种伙食较之郡守府也不差,虽然口味次了一些,但众人饥饿时也并未管那么多,纷纷大口进食。

    张学舟有一搭没一搭啃着芋头。

    对于一个随波逐流数年的人来说,食物的味道在张学舟眼中已经不构成困扰。

    即便是在现实之中,张学舟对味道也不挑剔。

    面无表情完成着身体营养所需时,张学舟心中蓦然一动。

    他看着宛如烂泥的芋头,又细细进行着咀嚼。

    “没想到吃了个芋头娘,麻到我嘴巴了!”

    张学舟还没完全分辨出来,只听一个马夫嘟囔了一声,这让他哑然。

    如果口感不出错,那他也吃到了一个芋头娘。

    只是相较于马夫的麻嘴,他的症状要轻微得多,只是稍感不适而已。

    或许是他碗中的芋头娘较小,又或是他入门的辟毒决产生了一些效应,这导致张学舟症状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明显。

    吞服辟谷散又靠着辟谷术熬了七天,他进食并不显得过快。

    等到大伙儿吃吃喝喝完毕上楼进入睡房,他还在慢吞吞进食。

    “没一个能熬夜的!”

    作为精力饱满的人员,尽管天色已黑,张学舟也难于入睡。

    他和董仲舒拼在同一间房中,又念叨叨着董仲舒。

    “你都睡了七天了,就莫要吵我”董仲舒无奈道:“我现在是真困了!”

    “你又不需要干活,一直坐在马车上和入睡了有什么区别”张学舟道:“起来念经啊,我喜欢听你念经!”

    “求你放过我!”

    董仲舒嘟囔了一声,抱着外衣蒙住了自己双耳。

    他现在不想念儒家那些经文,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天地有浩然正气……”

    张学舟嘈杂的声音传来,董仲舒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教这货相关诵读的内容。

    但凡张学舟不会这些内容,对方绝对没可能念叨叨。

    “说好亥时整点才入睡,现在连戌时都没结束就躺了!”

    小抱怨的声音传来,董仲舒昏昏入睡的头脑才如同泼了冷水一般清醒了过来。

    董仲舒确实有亥时入睡的习惯,不管他的状态是疲惫还是舒适,这几乎是他雷打不动的作息。

    他很难出现违背自己作息行为的举动。

    张学舟的叨叨声让董仲舒双手掐法指,喃喃的念诵声中,董仲舒一口灰气吐出,而后才舒了一口气。

    “咋还吐烟了?”

    张学舟诧异的声音传来,董仲舒摆摆手,示意张学舟安静。

    “他们在饭菜里加了东西”董仲舒低声道:“我们怕是进贼窝了!”

    “咋是贼窝,我看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张学舟道。

    “热情和做贼是两码事”董仲舒道:“在饭菜里加东西必然是心怀不轨!”

    “这是加什么了?”

    “列子中有记载‘扁鹊遂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我们只怕是吃了类似这种毒酒之物了”董仲舒回道。

    “那他们毒我们的成本也太高了一些!”

    张学舟诧然。

    他跟着乌巢见识过不少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没有哪种毒酒可以让人迷晕三天。

    想到乌巢那些下九流之物价格不菲,张学舟只觉客馆为了对付他们下了重本。

    若对方的运气差一点,这是要亏到连裤子都不剩。

    “难道我们还没进村,他们就知道我们带了很多财物?”张学舟疑道。

    作为盐商家族,赵亮这支车队自然不缺钱财,马车中的钱财没百贯也有五十贯。

    若拿这些钱财来买猪肉,这足够车队众人吃五千余斤肉食,即便一天吃十斤,他们也要吃近两年。

    对常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若要清楚车队所携带的财富如此之多,张学舟觉得被人下黑手也正常。

    但他们是第一次前来这处村庄,村庄的人也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如此直接下重本对付他们多少有点突兀。

    “你且不要发声,咱们一会儿看看到底是何人作祟”董仲舒道。

    张学舟脑海中有三千疑问,董仲舒也没好上太多。

    但他此时还处于巴蜀境内,董仲舒听文翁提及过一些巴蜀传闻。

    这让他想到了一桩事,面色顿时就有微沉。

    他拿着法宝扇一挥,房间的那盏小油灯顿时灭了下去。

    等到招呼了张学舟躺下,董仲舒闭目时不断绽放自身的感知力,也倾听着一切可入耳的声音作判断。

    “妙极妙极,本来只是想对那对爷孙下手,没想到今天来了一大群走江湖的!”

    他用尽了身体的感知还没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张学舟的口中倒是模仿出了声。

    “都放倒了吗?”

    “中了伥烟毒,若要让他们戌时倒,没可能拖延到亥时!”

    “你速速去禀报大王,就说这趟来好货了!”

    “等大王挑完那些耐嚼的练家子,就轮到我们了!”

    “说的是,我这次想分条大腿做熏肉过冬!”

    “我感觉胳膊嚼劲不错,埋在地窖也不容易变坏!”

    “咱多多少少还要分一些给其他人,毕竟诱人来我们村太难了!”

    “先招呼人吧!”

    ……

    张学舟口中的声音显然并非一个人所发,而是涉及了数人。

    董仲舒稍做判断,而后晃了晃脑袋,等到他手指法力显出,他那对耳朵顿时变大了两倍有余。

    丝丝细碎的声音也进入了他耳中。

    “是那三个赌钱的家伙!”

    董仲舒没听清楚三人交谈的内容,但分辨出了说话的人。

    “你没动用术就能听得这么清楚?”

    董仲舒竖起施法后的招风耳,只觉张学舟的感知太敏锐了。

    若动用术法听到楼下交谈的声音,这种本事不足为奇,但凭借自身感知就能听清楚,董仲舒不得不说张学舟天赋异禀,有盗门听风辨位的潜质。

    他此前怕打草惊蛇,并未动用术法查探。

    等到张学舟开口判断了楼下的只是小喽啰,董仲舒才施法进行确认。

    “先天水体,感知敏锐……等等,这家伙也跟着我们一起进食,似乎压根没受伥烟毒的影响,这岂不是天生就能辟毒?”

    董仲舒晃动着招风耳不断确认参与者时,他只觉张学舟的资质太过于优秀了一些。

    这是不做修行就胜出了很多修行术法的人,堪称让人羡慕中夹带嫉妒。

    他鼓荡着招风耳,直到楼下一片踩踏的声音响起,董仲舒的目光才带上了一丝凝重色彩。

    入住的厢房们被轻声推开,而后涌入数人。

    “这房间里倒了两个,你们四个快点来抬人!”

    吩咐的声音传来,不仅是张学舟微眯着一条缝隙的眼睛看清楚了人,董仲舒也看到了此前热心对他们打招呼的村民来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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