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什么?”女子秀眉微蹙。

    吴用连连摆手,心意一转,随口就道:“我的家乡方言,意在夸赞仙子漂亮又柔美,最是待人心善,是谓‘弗莱迪’。”

    “这是哪家方言。”到底只是个少年,女子瞪他一眼。

    求以柳在一旁笑道:“吴师弟,这位可不是什么仙子,乃是你三师伯座下覃箐覃师姐。师妹,吴用业已被小师叔收为弟子,是持了信物来的,正正经经我峨眉弟子。”

    吴用忙唤了一声“覃师姐”,乖乖见礼。

    “小师叔!”覃箐想到了一些有关于小师叔在门内的传闻,不由得一惊。

    她一边回礼,心下不解道:“此前门内的师叔师伯们已经说了不收这小子为弟子,怎么小师叔……罢也,这事儿我们做弟子的管不到,只把事情告诉门中列位长辈便好。”

    覃箐与求以柳恰正对过一眼,两人心中都已明了对方想法,便带着吴用把各种物事处理妥当。

    吴用孑然一身,什么行李也没有,方便得紧。峨眉又是出世门派,从不讲求物质上的福乐,要不然也不至于偌大的金顶观外连个守门童子也没有。

    似那天给吴用的清水与粗面馒头,并非抠搜,而是本身山门内未辟谷的弟子吃的就是这个。

    峨眉所有弟子都目标明确,要么在山门内修炼,要么如今正下山游历,在外斩妖除魔,既是为民除害,护佑民生,更也是锻炼自己。

    参修、行道,合一方谓“修道”,可不是一个人闷在山洞里修炼就行的事儿。

    求以柳取来了一套干净袍子与一毯薄褥,便领他走出殿外,一边说着一边介绍他在峨眉学道须得注意的事项。

    至于覃箐,已经先行告退。

    等来到悬崖边,也不见求以柳做了什么,只听得“铿锵”一声,他背着的一口宝剑便已出鞘,在头顶兜游一圈,幻作一道长虹,剑气似滚滚霞蔚盛起,裹了两人。

    “起!”求以柳持捏剑诀,清喝一声。

    二人四脚离地,徐徐升腾。

    吴用忍不住惊呼一声,待呆滞片刻后,跳脚踩了两下,却发现脚下霞蔚和棉花也似,踩着好不弹软。

    求以柳见他满脸艳羡,笑道:“吴师弟,此是剑光虹化的法门,待你日后学得我峨眉剑法,自也能像为兄一样御剑而行。”

    吴用听了心头一阵火热,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玄虚子,哪里还等得到明天?

    他把目回望,这一眼便叫他愣住了。

    原来,此时的他们距离金顶观已经好远,本以为金顶观便是这座山峰峰顶,哪想离得远了,隐约能看到金顶观后方还似有山体遮藏在云雾之中,形似龙,又如虎,不显不露,雄巍未知几何。

    求以柳道:“这座山峰名为坎离峰,乃我峨眉门中第一重地,金顶观只在半山腰处,往上,门中列位师叔师伯清居于此,等闲不外出。”

    “那为何我老师……”吴用立马想到了玄虚子。

    求以柳自然明知他所想,苦笑道:“小师叔的事情,为兄亦不知,更不敢妄自揣测前辈尊长,你何妨自己问小师叔。”

    “好。”吴用不以为意,已然沉浸在自己日后御剑驰骋天下的美妙幻想中。

    两人说话间,不过盏茶的功夫,求以柳便徐徐按落剑光,放慢了遁速。

    他指着底下问道:“吴师弟,我峨眉虽是各大派中弟子最少的一家,但山门却辽阔,因而我等大多自择一峰修炼清居,这里的山峰俱都无人入住,你不若挑挑看,有无中意的地方。”

    吴用俯望,一眼扫去,层峦叠嶂,尽皆奇峰峻岭。

    他讶然道:“没有一处不好,师弟我都很喜欢,但我看好些都没有山道,我若上去了,该是如何下来?”

    “师弟何妨担心,方才莫不见那些灵禽走兽?这俱是我们峨眉豢养的,不须法力,不须口诀,就可以随意御使驾踏,毋论上下山,代步方便得紧。”求以柳哑然失笑。

    吴用这才恍然,目光再一扫指向了其中一座,道:“我就要这座!”

    求以柳循望过去,见北面坐落着一座不高但也绝不算矮的山峰,约莫三百余丈,不似寻常洞府,建居于山体内,而是在山峰顶上坐北朝南搭了一座竹楼。

    视野开阔无遮挡,南面只寥寥几座高山,山脚下是一条横贯东西不知去往何处的宽阔江流,月光如瀑倾泻,湖面银光湛泛。

    求以柳爽朗笑道:“望江峰,师弟倒是会挑!”

    将吴用送到峰顶,他再又叮嘱了几句一些,便自离去。

    吴用搓着手,神色兴奋地想道:“前世当牛做马小半辈子,熬了一身毛病,才办了八九十平的小高层,不曾想今日居然有机会住江景房,这算超超超高层了吧?还是独栋!”

    少年模样的吴用一溜烟进屋,蹬蹬蹬踩着楼梯来到顶层,一把推开落地长窗,扔下衣袍褥子,就地躺到,兴奋无比望着远方江景,一时难以静定,连翻好几个滚都无以入睡。

    待缓过兴奋劲,周遭只剩下了虫鸣声与哗哗流水声,好不静谧,疲乏才如潮水般袭来。

    “明天……去学仙,我也要御剑高飞……”吴用嘴角带笑,沉沉睡去。

    ……

    翌日。

    柔和的晨曦渗入竹楼。

    带着些微凉意的山风,让睡梦中的吴用不由紧了紧薄薄的褥子。

    迷糊间,耳边传来了轰隆隆水声。

    “唔?”

    他把眼皮一抬,湍急的滔滔白水朦朦胧胧入眼——他一愣,旋即唰一声惊坐起。

    吴用扭头四下张望,一切如梦似幻,好不真实,令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嘶……痛!”

    直到他瞧见天空中有几道青红匹练唰唰来去划过,这才相信这三天发生的事情真個都不假,忙不迭起身下楼,稍事洗漱,换了昨日求以柳给他的干净衣裳,来到竹楼外的空地。

    吴用四下张望,瞧见了一头单腿站在崖边竖起脖子的丹顶鹤,正自思忖概要如何开口,丹顶鹤却先一步开口问道:“小道长是要去哪?”

    声音婉转动听,和一个大家闺秀没有两样。

    吴用惊骇道:“你会说话!?”

    丹顶鹤走近,咯咯笑道:“小道长新来峨眉,有所不知,门内的灵禽异兽,除了那些个喉中生有横骨难以化去的,哪个不能讲话?快些上来吧,要去哪儿尽管告诉小奴奴。”

    说话间,来到了吴用身边,也不蹲下,就这么直挺挺站着。

    吴用如今只是个少年,高不过四尺上下,她不算脖颈,及背都有快六尺,翼展更近快一丈,羽翼还光滑如水,仅凭吴用自己,如何上得去?

    吴用却好似不知道难处,“哦”了一声,一把握向她的脖颈。

    然而方才一接触,丹顶鹤却“哎呦”一声娇呼,整个身子骨瘫软,伏倒在了地面,浑身发颤,脱力了也似,喘气个不停。

    吴用一愣,旋即跨腿攀坐了上去,抓握着她软嫩的脖颈说道:“与我送去千仞壁上。”

    丹顶鹤颤巍巍道:“是!”

    她一蹬双足,俯冲下悬崖,在空中一折,振翅飞向坎离峰。

    吴用见她乖巧不语,心中得意道:“是了,妖物灵禽都有命门,想这细长柔软的脖颈便是她的要害?巧来了……叫你戏耍我!”

    他哪里不知道丹顶鹤方才打得什么主意?分明是看自己细嫩,什么也不懂,戏耍他来。

    他索性只作不知,你让我坐,我就坐。至于怎么上去你可别管我,抓了你一手毛,难道还来怪我?你腿是钢筋么弯折不了?

    吴用倒不信峨眉会因为这件事情来怪他一个正经弟子。没想到的是,自己阴差阳错,一把抓到了这灵鹤的弱点,舍去好多麻烦。

    丹顶鹤一直知道这座望江峰无人居住,今儿来了一个小道士,也不知什么跟脚来历,傻傻愣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一时起了顽心,想要戏弄他一番。

    但哪里晓得少年模样的吴用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两世魂灵?只她之所以软倒的原因,可与吴用所想截然不同。

    “这哪里来的小祖宗,身上好浓重的……”

    灵鹤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感觉,只觉交触之下,她仿佛受到了某种来源于血脉深处的压迫,毫无反抗之力。

    那尚显细嫩的双手如同一对利爪,擒制住她,仿似火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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