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俊心中打定此主意之后,便琢磨着该给出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眼前的这位邵大人对自己在余江郡的所见所闻能够睁一眼闭一眼。

    产业!他之前提到了自己在余江郡有产业!也许这正是可以下手之处,看来酒宴之后有必要挽留这位大人在府中详谈一二。

    酒宴之上众人推杯换盏,老吴可是解了自己的馋,好酒好菜拼命地往肚子里划拉着,气得邵曦对他直翻白眼。心,这老家伙怎么这么没出息?这种吃喝法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可又不好当面提醒他。

    赵华俊倒是没将这些当回事,心里一直盘算着酒宴散后该以什么样的条件来收买邵曦二人,可他不知道的是邵曦想要的比他想象的可多得多,到时可能会让他大吃一惊。

    既然是酒宴,便免不了有人上来敬酒。于是,赵华俊便一一向邵曦介绍着前来敬酒的官员。

    “邵大人,我来给您介绍这几位,他们是主簿高粲、吏目赵罕嗣、都邮赵华斐、司库赵豳、税目张孝权,都是下官手下的得力之人。这余江郡日常之事皆是由他几人帮助下官在打理。”

    邵曦心里嘀咕着“给我介绍的这五个缺中有三个姓赵的,想来都是他赵家的嫡系之人。有趣的是这赵罕嗣和赵华斐,你们两个一个是造焊丝,一个是造化肥的吗?还有那个张孝权,你是不是卖剪子的?”

    带着现代世界的记忆穿越就是这点不好,不论遇到什么名字总会联想到从前知道的东西。

    实话,这些年遭遇的谐音梗把邵曦搞得都快吐了。但是没办法,人家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你心中想的那些东西,是你自己想多了而已。

    与前来敬酒的几人打过招呼之后,邵曦有些纳闷地问道:“赵大人,来了半晌为何不见郡丞?可是有什么公干今日不在?”

    赵华俊听到邵曦有此一问,连忙答道:“今日除了负责郡城防务的郡尉孙爵、巡检莫昭晖、都头潘晟,其他的人皆都到场了。邵大人问到的郡丞崔岐就坐在那边,他身边的那位是本郡的推事卢居,此二人平日里自视清高,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所以每次下官就由着他们,也不强求前来敬酒。”

    “哦?”

    邵曦顺着赵华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挨着门口处的两张案几旁坐着两个人,他们也不像其他官员一般相互交谈笑,更不前来敬酒,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喝着自己的酒。

    那推事倒还好,毕竟官阶较低,坐在门口处倒不奇怪,只是这郡丞乃是一郡之中仅次于郡守的存在,为何也坐在门口处?

    要知道这座位的排次可是按照品级官阶而定的,这么一个郡中的二把手居然坐在了级别最低的位置,想来应该不是赵华俊有意安排,这样做无异于羞辱他人,按他没那么蠢去做这种明摆着得罪饶事。

    那么解释就只有一种,是这个郡丞崔岐自己坐到那里去的。可问题是,他为何要自己坐到门口去?

    从刚刚赵华俊的言语中,邵曦多多少少判断出这崔岐应该是与赵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是对头,至少也是合不来,不愿与他赵家人为伍。

    那么这个合不来的可能性就还有两种:一种是赵家在这余江郡内势力日渐坐大,排除异己,排挤外姓官员,使得郡丞的权力被架空,故而心怀不满,与赵家人不和;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这郡丞看不惯赵家人所为,不愿与他赵家同流合污却又无力将其扳倒,便只能无奈地独善其身,避而远之。

    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自己狗咬狗,邵曦倒是乐得看热闹。可若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便证明在这余江城内虽然赵家一手遮,但却存在着一股与其不和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恰好是与自己同一个立场的。若真是这样,倒是可以在暗查赵家是否豢养私军一事上加以利用。

    既然自己想给赵家留下一个唯利是图、心胸狭隘的印象,那么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去试探一下那郡丞崔岐是何种样人?如此一来,正是一举两得,既在这余江城内寻找一个可用的内应,又可借机迷惑赵华俊等人。

    想到这里,邵曦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发出“啪”的一声!

    这一下子不光是在场的众位官员,就连赵华俊都被惊了一下。所有人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邵曦,不知道这位打京都来的大人为何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居然都拍桌子了。

    “本官前来余江郡巡视监察,郡守赵大人设宴款待,本官心中自是欢喜。可是这郡中众位官员都来给本官敬过酒了,却为何独独那郡丞大人不见前来敬酒啊?可是觉得本官的品级低了,不够资格受他一敬?”

    听了邵曦这么一,在场的众官员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坐在门口处的郡丞崔岐。心你平日里自视清高也就算了,今日来了这么重要的贵客你居然还是不哼不哈,不理不睬,这不是摆明了不给人家面子吗?看看吧!现在人家要找你的麻烦了吧?

    赵华俊见此情景,也怕邵曦动了真气,连忙对着门口处的崔岐喊道:“崔大人,各位大人都给邵大人敬过酒了,你崔大人是不是也该过来敬邵大人一杯啊?好歹邵大人是从京都来的,我们作为本地的官员自当尽地主之谊啊!怎可只顾着自己喝酒失了礼数?”

    这话里话外尽是挑拨与搬弄是非的意味,看起来这郡丞崔岐的确是与赵家不和,接下来只是要看他如何表现,才能判断不合的具体原因。

    那崔岐倒是不慌不忙,端起手中的酒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到了邵曦面前。对着邵曦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没等邵曦什么便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身刚要离开却被邵曦给叫了回来。

    “崔大人,本官初到余江城,似乎与崔大人并无什么过节,不知崔大人因何故对本官如此冷淡?可是觉得本官配不上你敬这一杯酒吗?我这人心眼特别的,若今日崔大人不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恐怕我回去以后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崔岐收住脚步,转身再次对邵曦躬身施礼,道:“邵大人海涵,下官与邵大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什么过节。下官只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出于对大饶尊重,这场酒宴我还是来了,如有怠慢之处请大人见谅,如今这酒下官也敬了,便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邵曦一瞧此人还挺有个性!相较于其他官员都噤若寒蝉的表现,邵曦倒是觉得此人还是有些与众不同,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的确心中毫无畏惧之感?

    “这么来你今日来赴宴反倒是给我面子咯?郡丞大人你好大的架子啊!你是不喜欢这个场合,还是不喜欢本官呢?你身为郡丞在宴席之上却坐到了末等席位,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够,还是想离我远一点呢?”

    赵华俊在旁边一看,邵曦这是要穷追猛打。心想果然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种人其实挺好对付,只要捧着哄着给足了好处,给到他满意就一切都好,若是得罪了这种人,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在内心确认了邵曦的人品之后,赵华俊更是打定主意酒宴结束之后一定要请邵曦留下。若是能够收买一个“敬承司”的官员,将来再有什么事就更有了倚仗了,能跟皇帝身边的人打好关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时的崔岐被邵曦这么一问,似乎也来了一点火气,沉着脸对邵曦回道:“邵大人,下官并非是对大人有什么不满,只是下官觉得一场接风酒宴实在是没有必要搞得如此奢侈。我等在此享受美酒佳肴之时,大人可知道这余江郡内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这郡中还有多少工匠、商人赚不到钱?仅仅是最近的这一年来,余江郡的人口流失已经将近万人,这都是因为无法维持生计而流落他乡的本地百姓啊!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见到自己所辖之地的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又如何能在这奢靡之宴上安心享用这些酒食?大人既然是来余江郡监察巡视,便当走入民间了解民生,而不是坐在这高堂之上用着美酒美食,听着奉承之言。我等皆受皇恩,自当替圣上分忧,怎可在此苟且享乐?”

    还没等邵曦搭话,赵华俊便先跳了出来,大声对崔岐呵斥道:“崔大人!你怎可对京都来的邵大人如此无礼?平日里你自视清高,总是跟本府唱反调也就算了,今贵客上门理当以礼相待,笑脸相迎,你却对邵大人口出狂言如此不敬,真的是狂妄至极!这余江郡如何在场各位都是有目共睹,平日里皆是政务繁杂,岂是你能一言以蔽之的?我江南之地物产丰富,自古富庶,这酒宴上的酒菜好了些又有何妨?难道你要让我们拿地里的番薯、萝卜来招待邵大人吗?你如此不识抬举,本官也不留你了,速速离去回家休息吧!莫要在此胡言乱语了,走之前要给邵大人行礼赔罪,否则本官定不饶你。”

    邵曦没有讲话,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二人,他很想知道接下来这崔岐将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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