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午时,老吴便带着余江城的那些仵作和苦力来到了纱坊,那七八个仵作看到院中的情景后也都傻眼了,一下子这么多尸体的查验,这个工作量可是他们前所未遇的。

    不过,既然上面派他们来了,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查验完各个尸体的身份之后,便直接让苦力将这二十具尸体一次性装船运回余江城。

    邵曦带着老吴和高广也随船一同回到了余江城,今日崔岐便要升堂审理赵家在余江郡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私增商税、豢养私军、意图谋反的罪状,邵曦找来的两位证人也是至关重要的,都是能够直接指控赵家的。

    郡守府内大堂之上,崔岐原本是请邵曦坐在主位,但邵曦说此案他才是主审,便将他按在了主位之上,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只做旁听,看他如何审理赵家之案。

    崔岐一声令下,府中衙役将赵华俊及赵豳、赵罕嗣、赵华斐,连同税目张孝权等人押上大堂受审。

    上得堂来,其他几人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还没等衙役去按自己便已跪在地上,唯独赵华俊一脸不服气地站在大堂之下,死活不肯跪下。

    “人犯赵华俊,如今你已不再是这余江郡的郡守,而是阶下之囚,为何上了堂来还不下跪?难道这些年的郡守你是白做了吗?连升堂受审的基本规矩都忘了吗?”

    崔岐此时坐在大堂之上,可说气势十足,完全不再像是一个郡丞,与赵华俊说话的口气也从以前的爱理不理变成了直言质问,毫不客气。

    赵华俊此时身披枷锁,官袍已被剥去,被套上了一身囚服,头发、胡子看上去一片散乱,整个人虽然仍在强打精神,但也能看得出早已心力交瘁,可脸上仍是一副骄横跋扈的神情。

    “哼!你一个小小的郡丞而已,有何资格来审本官?本官有罪无罪也不是你这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官说了算的。我乃朝廷正式任命的余江郡郡守,你们如今私自将我扣押审讯便是触犯了我景元律例,知法犯法。要审我也轮不到你,自有朝廷派人前来,还想让我跪你?你只是痴心妄想!”

    这赵华俊耍起无赖来,崔岐也是没什么办法。说起来的确如此,崔岐现在只是一个区区郡丞,而堂下所立之人目前尚未被朝廷剥去官职,理论上还是他的上级,这个以下犯上也的确是事实。若无朝廷授命,他这个七品小官还真的就没有资格在此审理赵家之案,尤其是没有权力审讯赵华俊,这让崔岐一时感到有些为难。

    崔岐无奈地看了一眼邵曦,那意思是“我不够资格,现在得你说话。”

    邵曦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先是从挎包中掏出那块“敬承司”的牌子,直接怼到赵华俊的脸上。

    “我乃‘敬承司’四品督检史,所有官员在我面前没有官阶之分,本官皆可监察处置。只要证据确凿,便可先斩后奏,无须上报刑部、吏部、大理寺,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赵华俊被邵曦说得一愣,心中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为官者没有不知道“敬承司”不能惹的。

    “敬承司”若想查办某一个官员,只要盯上你,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如今面临必死之局,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能拖一时是一时,希望京都中的那位能够出手相救。

    “你们‘敬承司’虽手中掌有特权,但也不能草菅人命,胡乱诬陷他人。如今本官怀疑你与的郡丞崔岐合谋残害本官,欲夺取本郡云纱产业,从而中饱私囊,谋取私利。本官定要等京都中派来的官员公正审理此案,也要状告你们诬陷之罪。”

    邵曦见赵华俊事到如今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软,也懒得再与他争辩,回手从挎包中又掏出了当初萧常毅亲手交给他的皇命手诏。

    “本官手中共有两道皇命手诏,其中一道是本次出使圣上颁下来的,要求你们地方官员无条件配合我,如果我拿出这道你可能又要不服。那好!我现在就拿出另一道是圣上亲手颁下来的皇命手诏,准我代圣上监察景元国内各地方官员,如遇贪赃索贿、罔顾国法之人,无须上奏,可先行处置,你要不要亲眼看一看?”

    赵华俊这回是彻底懵了,这种诏书颁下来就等于是让邵曦代圣上行事,邵曦所做的一切就等于圣上所为,如敢违背便罪同欺君,他现在若是再敢说个不字,恐怕连审都不用审了,邵曦可命人将他推出去直接砍了。

    邵曦看着赵华俊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我如今能代圣上行事,我便有资格代圣上任命郡丞崔岐暂代余江郡郡守之位,审理你赵氏一族在这余江郡多年以来贪赃枉法、豢养私军、意图谋反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不如一块儿说完。”

    赵华俊一看如今大势已去,看来自己是等不到京都的那位派人来搭救自己了,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脑袋一耷拉,不再说话。

    邵曦突然间厉喝一声,“还不快跪下?你是想让本官下令动刑吗?”

    扑通……

    赵华俊再也没有了之前那骄横跋扈的样子,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低着头等着接受崔岐的讯问。

    既然此时主犯已被镇住,那么接下来案子的审理便顺利了很多。

    因为这些年来崔岐与卢居暗中搜集了赵家诸多贪赃枉法、私征商税、压榨百姓、打压商户,只为赵家产业谋取私利的罪证,证据齐全,内容详尽,容不得赵家狡辩,各项罪名皆可坐实。

    接下来审理的便是赵家豢养私军、拥兵自立、意图谋反之罪。

    如今私军已被剿灭,从军营中收集出来有关赵家的证据多不胜数,自然也是证据确凿,而且俘获大量的俘虏之中有些将领也可作为人证,更何况还有一个高粲坐实铁证。

    此罪一定,赵家已再无生路,必定是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开玩笑!拥兵自立,意图谋反这种罪没有人能救得了,就算京都里的那位也不行。更何况,这支私军本就是替那位养的,他难道会跳出来承认自己意图谋反?

    背锅侠也好,替罪羊也罢。总之,眼下这事儿就是要算到赵家头上了,就算你赵家不承认,京都那位也会想办法把这事儿硬安在你头上。

    但凡赵华俊敢说出实情,都会再加一条诬陷之罪,这就是跟错人,打错算盘的下场,如今也怪不得别人。

    最后所审的便是这招揽杀手,行刺朝廷官员之罪,而且所刺杀的这个官员还是个手握皇命诏书,代圣上行事的官员。换个角度讲,这与行刺当今圣上也没什么差别了。

    替圣上出来办事的人你都敢杀,那是不是圣上来了你也敢杀呢?说起来这个事情就是嘴一歪的事儿。

    不过,不论你行刺的是谁,这都已经是死罪了,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也毫无意义。各项罪名加在一块儿是砍脑袋,单列出来也是砍头,砍一次和砍一千次难道还有什么分别吗?

    高粲与高广二人皆都上堂作证,他们所做的行刺之事,皆是受赵家指使,即受赵华俊指使。

    堂外停着的二十具尸体也是物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邵曦从高广那里取来的两铤银子,竟然是高粲一时疏忽之下给的官银,上面竟然还有着余江郡府库的印记。

    这下子,赵华俊想赖都赖不掉了。怪只怪他一直将郡中府库当自家私库,将官银当私银使用,年长月久完全忘记了官银上有印记一事。

    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赵家自此在余江郡被连根铲除,压在余江郡百姓头上的这座大山如今轰然倒下。

    今后本地的工匠、商户再也不用被他赵家压榨,也不用再缴纳那些凭空捏造出来的苛捐杂税,漕运上也不会再发生赵二那样强行索贿之事。

    案子审理完毕,崔岐起身向邵曦躬身施礼,请示如何处置。

    若按照正常的程序,当将赵家全族收押,然后上报刑部,由刑部派人下来监察审核之后再次回报刑部,再由刑部拟定处置意见,禀呈圣上作最后裁定,确定最后的处刑方式。

    尤其是像郡守这样的官员,上报刑部之前还要上报州里,先要过刺史那一关,这样一扯不知道又要扯到猴年马月去,中间各种变故谁都无法提前预料,所以邵曦不打算拖。

    既然如今邵曦有皇命在手,可代圣上行事,那么他提出来的处刑决定便是圣上的处刑决定,可以跳过中间所有繁复、冗长的程序。

    所以,当崔岐向邵曦请示如何处置之时,邵曦给出的意见是将赵家主犯全部处以斩立决,赵家旁系亲属皆处以流放之刑,远放千里,永世不得再返回余江郡。

    此事邵曦已算是手下留情,按照正常来说,豢养私军、拥兵自立、意图谋反这几项罪名便足可满门抄斩,九族尽诛了。

    但邵曦还是有些心软了,毕竟那些旁系亲属很多并不知情,更何况有很多老弱妇孺,若是一并问斩,几百口人全都要人头落地,那些对此事一无所知之人岂不是冤枉?

    他毕竟是从现代世界穿越而来,对这种连坐之刑,内心之中还是有些抵触的,既然如今手握皇命,能放过的还是放过吧!

    赵华俊及赵家主犯就在一片哭喊声中被押赴刑场,由崔岐亲自监斩。

    颗颗人头的落地也意味着赵家从此在余江郡独霸一方,只手遮天的日子就此结束。

    下雨了,这是江南五月的第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似乎是在洗刷着赵家的罪恶,也像是余江郡百姓多年来的委屈终于得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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