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锦与韩增的想法不谋而合,这礼部侍郎张绶为人忠厚踏实,做事稳重可靠,的确是前去谈判及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韩相国与朕的想法一样,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派张绶前往。朕碍于身份不便直接表达歉意,就由韩相国修书一封让张绶带去两国边境向那使团的使臣做些解释,顺便表示一下歉意。不过为了不损国威,在谈判之际还是要对他们私自扣押我朝官员做出一些谴责,希望他们同样也能为此事道歉。”

    韩增对赵红锦如此安排还是很赞同的,面前的这个小皇帝虽然还很年轻,却自幼聪慧,深得先帝喜爱,如今自己辅佐小皇帝也是希望他能早日担起这南赵的一国重担。

    如今他君臣二人虽处处受到傅佐良的牵制,但他看得出来赵红锦未来定是位贤明之君,只是眼下一时受困。所以韩增早已做好在有生之年帮赵红锦夺回权力,铲除朝中权臣的准备,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圣主最好能再下一道手诏让张绶带在身边,免得到时候对方再行刁难之事,有圣主的圣命在身,张绶前去谈判也有些底气。”

    “还是相国考虑得周到,朕这便拟诏命张绶作为谈判的使臣,前去与景元使团的使者交涉。”

    韩增转头对着文官队伍中的一位官员说道:“张绶,还不上前听诏?”

    众多文官中走出一位官员,相貌端正,五捋长髯,虽是个文官,但神情举止却有些武官的英气。

    “微臣张绶愿领诏前往两国边境与那景元使团的使臣交涉官员扣押一事,并完成使团接待重任,必不负圣主与相国重托。”

    赵红锦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朕相信张爱卿必能将此事妥善处理,既不失我南赵国威,又能顺利将使团引至京城,完成两国建交这件大事。张爱卿,此事便全仰仗你了。”

    “臣领命,请圣主放心,臣必不使圣主失望,定会将此事处理好。”

    张绶领了赵红锦的诏书后,便急忙出发赶往南赵与景元国的边境,此事不宜久拖。

    他也很清楚,傅佐良百般阻挠就是怕两国正式建立邦交关系,如此一来便不能借口北方战事而继续把持朝政。作为文官集团的一员,张绶自然懂得小皇帝赵红锦的难处,所以此事并不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也不知景元使团的使臣是个什么性子?若是不好讲话还真挺难处理,此事软了也不是,硬了也不是。表现得太软弱会有失国体,而表现得太强硬又有可能造成两国邦交矛盾,张绶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因为接待团已在前方,张绶也没做太多的准备,带着两个仆人轻装出发。三匹马日夜兼程只为早日赶到,免得旁生枝节,再出现什么其他的意外,那就更难处理了。

    张绶主仆三人赶到两国边境之时已是三日之后,这还是轻装简行,若是大队人马缓缓而行,没个七八日还真的到不了。

    事情紧急,这一路主仆三人也甚是辛苦,一到边境便急忙与接待团取得联系,询问事情缘由。

    接待团的小吏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几日前景元使团的一位官员邀请领队的王主事过去南水郡的郡守府说是有事相商,怎知到了那里便被扣了下来,随行几人也被赶了回来,只说是南赵官员私自过境闯入景元境内才被扣下,要求南赵派遣官阶等级相应的官员前去谈判。

    张绶一听这话,便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因为接待之人只是一个从八品的主事,让对方感到被南赵羞辱了,所以将人押下逼着南赵派一个官阶相等之人前来接待。虽然做法的确有些过分,却是情有可原,这种事换了谁都会觉得气愤不已。

    “都是那傅佐良做的好事,当初若不是他主张让一个从八品的主事前来做这接待之事,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真是居心叵测。”

    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动机,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许多,无非是满足对方提出的条件,让对方找回个面子,事情终究还是有转圜余地。

    看起来对方也没想将事情做绝,不过是给南赵一个教训罢了。

    既然是自己这一方理亏,那么姿态自然要放得低一些。张绶连忙命人向南水郡的郡守送去拜帖,希望对方能发出一个书面的邀请,自己也好方便前往与使团交涉。

    谁知前往送拜帖的人去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说人家老早便把这书面的邀请文书准备好了,接了拜帖直接便交给他,让他回来告诉张绶随时可以前往南水郡守府。

    张绶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摆明了人家就是准备好了在等着他来,看起来自己这边所有的反应和应对举动都在人家的计算之中。

    人家这就是成心用这个方式来逼南赵派个四品官前来,而且好像自己这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人家早就知道。看起来,这景元使团的使臣并非是个一般人,能够将所有的事情提前预判到,可说是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而且还胆大心细,处事果决。

    “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去会一会这景元使团的使臣,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将我南赵朝廷逼到如此境地?还真是让人感到好奇。”

    张绶一行数人,着正式官袍进行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出发前往南水郡的郡守府。要解决眼前的麻烦,必须要拿出一些诚意,所以张绶又让手底下的人备了一份厚礼。

    说起这份厚礼,正是一颗南海的深海蚌珠。这南赵虽然资源匮乏,粮食、盐、铁、布匹都是昂贵之物,但因毗邻南海,一些产自海中的珍稀之物倒是很多,比如上次南赵使臣进献给萧常毅的那棵红珊瑚树,便可说是这天下绝无仅有的宝物。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穿,再多也解决不了南赵物资贫乏的问题。所以,若是南赵国能与景元帝国加强边贸通商,便可将这些中原视为珍宝的海中之物换成南赵所需的生活物资,可说是一种不错的互补。

    正因如此,一直以来赵红锦和韩增都主张与景元国建立邦交关系,加强两国的商业贸易。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此,发挥自己的长处,通过利益交换来弥补自己的短处,很多事情本就可以通过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可总是有人想通过武力掠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便是人类社会长期以来战乱不止的根本原因。

    交换与掠夺,似乎更多人会选择后者,因为那样的确可以将利益最大化。可是战争最终受害的都是平民百姓,若是掌权者不能体恤民情,爱护百姓,只想着完成千秋功业的理想,就算最终得到了天下,却也失去了民心,失去民心的结果就是最后一无所有。

    只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是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抵抗摆在眼前的诱惑。

    张绶等人被接待的官员带到郡守府时,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这是在干嘛?整个郡守府被拆得稀里哗啦!又有不少泥水匠和工匠在现场施工,完全是一副热火朝天的重建场面。

    看着眼前这到处都是砖头瓦片的郡守府,张绶懵逼了!这在哪儿办公啊?又在哪儿接待呀?既然郡守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引他们前往驿馆?带他们到这里来干嘛?

    只见陶青云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卷着袖口和裤脚,满手、满脚、满脸都是泥巴,一副泥水匠小工的样子迎到张绶的面前。

    两手抱拳一拱手,笑着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南赵国派来的礼部侍郎张绶张大人吧?实在不好意思!近日郡守府在翻新重建,张大人实在是来得不巧。你看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委屈张大人到旁边的那棵大槐树下落座了,我这便命人烧些开水给张大人解渴,再去通知使团的邵曦邵大人过来与张大人见面。实在是太乱了,招待不周还请张大人见谅。”

    张绶也是一脸的尴尬,只能客气地回道:“无妨,无妨!陶大人您太客气了,我此次前来主要还是想与陶大人及那位邵大人商讨扣押我朝官员及出使接待之事,还有劳陶大人将那位邵大人请过来一同商谈。”

    陶青云满脸堆笑,抬起满是泥巴的手朝着大槐树下的那几块石头上一比,满是殷勤地说道:“好说,好说!张大人还是先请坐吧!我这便去请邵大人过来与您相见。”

    张绶屁股刚坐在石头上,就听见陶青云对着院内的房顶上扯着脖子喊道:“邵大人,邵大人!南赵派了四品官员礼部侍郎张绶张大人前来拜访,还请邵大人过来相见!”

    “知道啦!你让他等我一会儿,等我把这排瓦上完。”

    张绶一听,好家伙!不光是郡守在做泥水小工,感情这位四品的使臣邵大人也在房子上面干活呢!心说这景元王朝的官员都这么勤政爱民的吗?修房子都要亲自上阵。

    这在南赵也是个稀奇事儿啊!看起来这景元国的皇帝派出来的使臣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张绶感到有些好奇,于是手搭凉棚朝着郡守府正堂的房顶上望去,只见一个也是浑身尘土的少年正蹲在房顶上与瓦匠师傅一同在给屋顶上瓦,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像一只小花猫,却掩盖不住英俊的相貌。

    “这便是景元使团的使臣?如此年轻便已是四品官员,这怎么可能?此人莫不是景元王朝的皇亲国戚?否则如何在这般年纪便能与我同等官阶?”

    张绶看到邵曦竟是一位少年之时,心中大感惊讶。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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