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请!”

    再次回到地牢,王田香并没有耍什么花样,乖乖地带着张司令来到了吴志国的牢房之后,便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啧啧啧啧……哎哟,吴志国啊吴志国,没想到你也会变成今天这样,这几天没少受罪吧?”确认王田香走后,张司令才开口说道。

    而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通过安装在牢房里的窃听器,清晰地传进了龙川肥原的耳朵里。

    “好吧!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抓紧时间长话短说,有什么要申辩的,你就痛痛快快地跟我说。不过说句实在话,我可真不希望你就是老鬼啊!”

    不想话音未落,吴志国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司令,您还真以为那个龙川肥原搞了这么多事,就只是为了查出司令部里的老鬼啊?”

    “不然呢?”

    “依我看,他追查老鬼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而他真正要找的,是裘庄里的鬼。”

    “别胡说!”吴志国的话才刚一说出口,张司令就立刻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不想活了?”

    说着,张司令便凑到了吴志国的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你说这话,要是被龙川肥原给听到了,保证比你是老鬼死得还快!”

    “恰恰相反,我就是想活,就是不想死才说这话的!司令应该知道我是从来都不说废话的。”

    “那你想说什么?”

    不想吴志国却突然语出惊人,“我知道那笔宝藏藏在哪儿!”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不光那个张司令,就连远在西楼监听的龙川肥原也不禁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竖起了耳朵,甚至连王田香敲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而牢房里,吴志国似乎对张司令在听了自己那番话之后的反应很是满意,于是这才笑着继续说道:“我说我不光知道那笔宝藏的下落,还知道你一直都在暗中让白小年在调查这件事。”

    “那你说吧!那宝藏……藏在什么地方?”

    “有烟吗?”

    “什……啊,有!有!”张司令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递了过去。

    吴志国接过香烟便立刻自顾自地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在张司令的再三催促之下,继续说道:“张司令一定知道,这裘庄的后面有个狼园吧?”

    “这我当然知道了。”

    “其实那里面养的不只是狼,还有打从记事起就与狼为伍的杀手,而这些杀手,却并不是为了保护裘庄主的安全而训练的,他们真正的职责,是守护埋藏在那里的宝藏!十几岁的少年,从会说话就学杀人,比狼还可怕。”

    “真的假的?裘庄的宝藏就藏在后山的狼园里?”

    “原本是这样的,从来没人敢进狼园,直到有一天的夜里,有人闯了进来……”

    “谁啊?谁闯了进来?那个人是谁啊?是不是他取走了宝藏?是不是你快说呀!”

    然而吴志国却摇头威胁道:“想知道吗?那就想办法让我们活着出去,否则你就什么也别想知道了!”

    而此时正在监听两人谈话的龙川肥原,在听到吴志国的那番话后的反应竟然比张司令还要大,只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里没有一丝神采,似乎是陷入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眨眼的功夫额头竟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大佐!大佐!大佐您没事吧?”王田香见龙川肥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连忙开口唤了几声,这才把他的思绪从犹如噩梦一般的回忆中给拉了回来。

    “我……我没事,呼……呼……没事!”尽管嘴上说着没事,但王田香却无意间注意到了龙川肥原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了。

    而与此同时,李宁玉家的石库门房前,把自己收拾得油头粉面的潘汉卿拎着一根文明棍大摇大摆地从里面出来,坐进了那辆刚刚花了大价钱从租车行里租来的黑色小汽车,径直向着城西的方向开去。

    “阿诚兄弟,这么急着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车子刚开出没多远,潘汉卿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诚则一边谨慎地将帽檐往下拉了拉,一边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老汉’同志被捕之后,她租的那间房子的房东就开始四处寻找卖家,想要尽快把房子出手,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进去看看‘老汉’同志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或者提示。”

    “嗯,我明白了!”

    时间不大,车子便在一间二层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不等潘汉卿下车,就有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主动帮他拉开了车门,极尽热情地引着他走了进去。

    然而只过了大约十分钟的光景,潘汉卿便气呼呼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而那个中年人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近乎哀求地说道:“先生!先生!这……这价格还可以……可以再降的呀!您在考虑考虑?”

    潘汉卿则毫不客气地摆手拒绝道:“还考虑什么考虑?走了走了走了!”

    “不是,您再想想……再想想啊!”

    尽管那人已经有些带了哭腔,但潘汉卿却依旧还是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厨房里有一串辨识度极高的脚印,这些脚印跟我曾经在我们家楼下无意间撞见的那个人十分吻合,是你们的人吗?”

    “……他的代号叫‘老鳖’,是‘老汉’的下线。”

    “除了这里和我家,我还曾经亲眼看见他伪装残疾去过白小年的家,看来此人之前虽然充当着宁玉和老汉之间的交通员,但却并不知道老鬼的真实身份,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阿诚也不隐瞒,坦诚地说道,“所以截至目前,老鬼应该还是安全的。”

    “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安全可不会持续太久。”

    “你怀疑他就是黄雀?”

    “不,我怀疑是有人想让我们误以为他就是黄雀,为的就是让他做真正的黄雀的替死鬼!”

    “老潘,你知道我们的纪律,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是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同志的。”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要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动!”

    “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必须向上级汇报!”

    “可以,不过要快!天黑以前要是还没有等到你的回复,我就按照我的方式采取行动了。”

    “老潘!你可别乱来啊!”

    “事关我妹妹的性命,我当然不会乱来,不过有时候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很必要的。好了,靠边停车吧!我在这里下。”

    ……

    临近傍晚,华灯初上,顾民章正在书房里看着报纸,赵小姐便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张司令来访。”

    “张司令?哪位张司令?”

    “就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剿总司令部的张司令啊!”

    “哼!”顾民章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放下报纸说道,“素昧平生,突如其来,就想登上我顾民章的门,这未免也把我顾家的门槛看得太低了吧?不用问,一定是为了要命的事。”

    “那……我这就去安排?”

    不想顾民章却摆了摆手,“不,这越是要命的事,我就越不能见了。”

    “嗯,我知道了。”

    客厅里,张司令正心急如焚地来回踱着步子,一见赵小姐从楼上下来,便立刻上前问道:“赵小姐,顾会长他……”

    “张司令,真的是抱歉,先生他不在!”

    “赵小姐,我这个时候亲自到这儿来,可是有要事和顾会长相商。”张司令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

    “可是……先生他不在家呀!”

    “我这么跟你说吧!此事关系到裘庄!此事关系到顾会长的千金!此事关系到救命!”

    “要不这样吧!您如果真着急,不妨先告诉我。”

    “告诉你?”张司令听了立刻把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吼道,“你懂什么?哼!好吧,既如此,那就请你转告顾大会长,昨天晚上,龙川肥原已经征调了第三野战医院的两名军医,进入了裘庄,请你直接告诉他,不要等到法医进了裘庄,他才知道着急!”

    说完,张司令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先生,张司令走了。”送走了张司令后,赵小姐便立刻返回书房向顾民章复命,“他说……”

    “不必说了,他要说的我都知道。赵小姐,麻烦你去查一查,每天送进裘庄的果蔬菜肉,还有各种生活用品是不是都跟前几天一样。”

    “是!”

    而就在赵小姐离开之后,顾民章便立刻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喂?是我,顾民章!请帮我接汪主席办公室。”

    与此同时,距离顾公馆不远的一栋二层小楼里,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日本宪兵便一边用手拿着耳机,一边对手下命令道:“是汪精卫的一号专线,快记录!”

    “是!”

    很快,电话接通,紧接着汪精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顾兄啊,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啊?”

    顾民章则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季新兄你的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份议案,我也跟周部长面谈了好几次了,可说实在的,我这边也是为难得很呐!所以才给你打这个电话,这短短的一个半月,经济委员会就起草了四份税改的议案,而且还一次比一次难,书被催成墨未浓,我一个人哪,也很难促成这个局面。”

    听到这,那个负责监听的日本小队长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哼,这些虚伪的中国人,还真喜欢背诗,显得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听了就让人感到生气!”

    说着便索性摘下了耳机,随手丢到了桌上。

    “……季新兄啊,这越重要的议案就越不能操之过急,凡事慢慢来嘛!我看你就不要为这些事情再头疼了!索性啊,随我去上海,偷他一天闲吧!要是赶得巧啊,还能一起听一出袁老板的戏,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就是那出‘水漫金山’吧!”

    十分钟后,停泊在西子湖中央的“扁舟号”游轮上,海棠听了明楼带来的消息之后,便皱着眉摇头说道:“对不起,大哥。这个电报,我不能发!”

    阿诚听了立刻就坐不住了,“为什么不能发?你……”

    “阿诚!”明楼不轻不重地呵斥了阿诚一句,然后才心平气和地问道,“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就在那个龙川肥原把人带进裘庄的当晚,戴老板就向所有的潜伏小组下达了一道密令,电令我们立即切断与‘孤舟’的一切联系,也不许擅自予以任何形式的支援,违者按抗命论处,家法从事。所以,这个电报我不能发。”

    “好,那就不发了!”

    “大哥!”

    阿诚刚要说什么,明楼就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便又转头看向了海棠,淡笑着说道:“我想海棠小姐一定是已经做好了更加稳妥的计划,才如此坚决地拒绝我的发报请求的,我说的没错吧?”

    海棠听了不由得嫣然一笑,“大哥就是大哥,看来我这点小心思在您的面前还真就藏不住啊!”

    说着海棠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档案袋,里面装着的赫然竟是一整套裘庄的建筑图纸,从门口到后山,大到山林草木,小到简易门房,甚至连地下管路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而与此同时,龙川肥原也接到了手下送来的电话录音。

    “……书被催成墨未浓!啧啧啧,真是一句应时应景的诗啊!”听完录音之后,龙川肥原不由得心情大好地说道。

    这下可把那王田香给搞蒙了,“大佐……看您这个样子,莫非这句诗中暗藏着什么玄机不成?”

    然而不等那龙川肥原开口,一旁的沈兰青便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处长难道不知道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吗?”

    “李……李什么?”

    “李商隐!”沈兰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怒声道,“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这么有命的诗句你竟然不知道,真的是……”

    然而话音未落,龙川肥原便阴笑着说道:“没错!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看来这位顾会长终于忍不住向外求援了,等着吧!接下来咱们可就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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