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想了一会,如实说道:“如果李延东知道‘沧澜剑诀’,绝对会对我严刑逼供,昼夜不歇。”

    蒙田叹息一声,道:“我其实很不喜欢跟他这种人打交道,我也怕他会毁掉我手中的希望,我是指你手里的‘沧澜剑诀’。因此,我瞒了他所有的事,还用刀法秘笈来牵制他,为的就是不让他伤害你的性命。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我,只是敬佩云弥的为人,仅此而已。”

    他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当我看到一个睥睨天下、无所畏惧的人,肯为他儿子献出生命的时候,我心软了。我曾经也有一位很爱我的父亲,我知道,他为了我也肯做任何事,甚至不惜违抗天下人的意志。”

    云天行默然。他知道蒙田的过去,他本就是九皇子,老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当初为了他,老皇上不顾群臣反对,硬是要改换太子人选,这在那时的人看来,无异于逆天而行,是会受到上天惩罚的。

    云天行大概可以理解他所说的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转念一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阴谋诡事,眼前这个人可就是当今天子啊!

    蒙田道:“那时我还年轻,不懂人心的复杂,本以为一切会如落花流水一般顺其自然,可谁会知道,总有那么一些喜欢到处捣乱的人,我真的好讨厌那些人,可如今,我也成了我当初讨厌的那一类人,要去干预别人的生活,甚至伤害别人的性命,做一些有违初心的事。”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很庆幸,我遵守了与云弥的决定。其实,我内心很不想杀你父亲,可是,以我当时的能力,也只能那么做。我不杀他,你们谁都活不了。”

    云天行冷笑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沧澜剑诀’?”

    蒙田苦笑道:“你觉得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有可能学会当世最顶尖的剑法吗?你觉得我会将复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吗?”

    云天行听他这样说,不由怔住了。他所学的“沧澜剑诀”的确不全,而且还是最浅层次的一部分,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李延东看住我?”

    蒙田叹息一声,神情中极是落寞,道:“大概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吧,一个没有家的人,总会想找一些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你跟以前的我,真的很像。”

    云天行道:“那你为何又要李延东杀我?”

    蒙田道:“为了证明一件事。”

    云天行道:“什么事?”

    蒙田道:“余沽之是否还活着。”

    “什么!”云天行失声叫道,“你说我余叔叔还活着?”

    蒙田道:“我让李延东杀你,本以为他会出来救你,可看来并没有。你说李夫人死了,既然不是你我下的手,那就一定是他了。”

    云天行道:“这怎么可能,我爹明明说他已经死了。”

    蒙田道:“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只是每当我到李延东那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我本没想到是他。可当李延东说他的‘幻海刀诀’被偷,又演示了那些招数给我看,我便开始怀疑是他,所以,才会让李延东杀你。只可惜当时事情紧急,我无法在场亲眼见证,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余沽之确实还活着。”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在云天行的心里,余沽之早已离世多年,如今说余沽之还活着,他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如果真是这样,余叔叔为什么不与我相见?”

    蒙田道:“如果你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还会隐忍奋发,还会有今天的云天行吗?正因为你一无所有,所以才不会习惯依赖,今天才会凭借自己的本事站在这里。”

    他嘴角扬出一丝笑意,又道:“云天行,你真的长大了,你没有辜负你父亲当初做出的决定,虽然我们很像,但你比我强。我是一个被命运戏弄的人,而你,却在戏弄命运。”

    云天行长长舒了口气,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银发老人刚才一直在下棋,这时才又插嘴说道:“云家小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我想你还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云天行道:“请前辈教诲。”

    银发老人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进寺盗经的人,但他说的这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被仇恨迷住了双眼,所以才会有今天,你若是杀了他,难保不会走上他这条路。仇恨是杀不尽的,当你杀灭一个仇恨,就有会另一个仇恨生出来,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云天行道:“杀父大仇,难道就这样算了?”

    银发老人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能铭记父仇,这很好,可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哪还会有今天?你只记住仇恨,却不想感恩,这已经偏离主道了呀。”

    云天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晚辈现在心浮气躁,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前辈为我指点明路。”

    银发老人捋须笑道:“你竟然还知道自己心浮气躁,这很难得。既然如此,你再多考虑几天,等你的心静下来,认真想过后,再去做决定。在此之前,我会将他留在寺内。等你想好了,再来一趟万佛寺,到时候要打要杀,全由你去,如何?”

    云天行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成全。晚辈还有一事想问,但又不知该不该问。”

    银发老人道:“但问无妨。”

    云天行道:“我与前辈是第一次相见,不知前辈为什么要对晚辈这么好?”

    银发老人道:“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转头望向蒙田,“你们的事说完了,现在我来问你,你来寺里盗经,是受谁指使的?”

    蒙田道:“没人指使,是我自己的主意。”

    银发老人又道:“是谁为你提前透露有关测试的事了?”

    蒙田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但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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