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虽然不知道这对夫妇的来历,但从老头刚才出手的情形来看,绝非寻常人物。要知道,那人发出的铁蒺藜是四散而来的,要想用锄头将这八个铁蒺藜尽数打回去,而且全打到脸上,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了。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铁蒺藜正中死穴,可见这老头对自己的本事多有信心。像他这样人,若说没有惊人的业艺,谁都不会相信。

    就在老头扛着锄头跑下楼后不久,顶楼突然多了一个人,没人看到他是从哪里上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何时上来,就这么凭空多了一个人。

    那人扭着身子,一手握着刀柄,一指按在鞘口,用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逼视着场内诸人,阴恻恻道:“哪一位杀了我的朋友?现在站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会一招出手即杀人的功夫,即拔刀、杀人、入鞘,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而这个姿势明显就是此类招式最常用的一个姿势。

    老妇又扭了扭身子,还是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但却已看到了他握刀的手法,笑了笑,道:“原来是风刀手裴秀芝。”

    那裴秀芝依旧保持着那个握刀姿势,转身面向老妇,道:“老太婆,你认得我?”

    老妇咳了两声,道:“认得,怎么会忘呢。八年前,你屠了飞马镖局满门,我们可找你找得好苦啊。”

    裴秀芝听她提起往事,不由警惕起来,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老妇弓着腰又咳了一会,才道:“我就是当年那个进马镖头家乞讨,被你赶出门的老乞婆,你大概已经忘记了吧。”

    裴秀芝盯着老妇看了好半天,才道:“原来是你,我就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我记起来了,当时你的腰还没有弯得这么厉害。”

    老妇叹息道:“还好你承认了当年的事,不然老婆子我还得费一番功夫审讯你,这样好,这样最好。”

    裴秀芝警惕地望着老妇,道:“审讯我?就凭你?”

    老妇没有说话,拄着藜杖咳个不停。

    裴秀芝见她瘦得只剩一副枯骨,又咳成这样,不愿跟她一般见识,道:“老太婆,我看你也没几天可活了,还这么多嘴,是不是活不下去,想让我送你一程?姓裴的虽然喜欢杀人,可也讲个缘由,那马镖头多管闲事,纠集镖师害我徒弟,我灭他满门,是为我徒弟报仇,名正言顺。我跟你没仇,而且你都一把年纪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闭上嘴吧。”

    老妇道:“马镖头为人耿正,嫉恶如仇,他杀你徒弟,是因为你徒弟奸杀民女,此等恶人,杀了便杀了,你倒还找上门,灭了人家满门,可逞了威风了。是不是只准你徒弟作恶,不准别人除恶?”

    裴秀芝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如果他不显显威风,谁还敢拜他为师?那马镖头纠结一帮镖师,把他徒弟砍成了肉泥,他这个做师父的能坐视不理?要真是一刀杀了,这事倒也罢了,把人活活砍成肉泥,未免太过分了。

    裴秀芝道:“老太婆,就算我屠了马镖头满门,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一个上门讨饭的乞丐。”

    老妇叹息道:“我们老两口没本事,儿子死得又早,晚年沦落江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马镖头可怜我们,让我们每日去他家里吃。马夫人亲自为我们舀汤递菜,可算是个极热心的人。想不到啊,想不到,好好的一家人,竟遭了你这畜生的毒手。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热饭之情,你说该不该还?!”

    她情绪异常激动,说到这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当年裴秀芝看到徒弟被砍得血肉模糊,一时冲动才做出了那件丧心病狂的事,事后他也非常后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裴秀芝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向众人:“刚才杀我朋友的是哪位?”

    他这话虽是对众人说的,但他的正脸却对着云天行,因为在这些人里,也就云天行看起来还有些能耐。

    贾奢和那一帮恶奴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惊惶,裴秀芝只看一眼,就能猜个**不离十。

    唯独这个背剑的年轻人,一脸镇定,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人。

    裴秀芝这个名字虽然秀气,可他这个人却实在谈不上秀气。其他不说,单是他那副魁梧的身材,在场的人中就没一个比得过,就是跟云天行比起来,还高出大半个头,其身形高壮,可见一斑。

    云天行见他瞪着自己,不好再保持沉默,道:“是你朋友先动手的,而且他是死在自己的铁蒺藜之下,怨不得谁。”

    裴秀芝目中闪过一丝杀意,道:“这么说,人是你杀的?”

    云天行听到他跟老妇交谈,因他屠杀马镖头满门一事,对他十分鄙夷,反观这老妇恩怨分明,知恩图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有意相护,便道:“是我杀的。”

    冷雪坪一惊,却没多说什么。

    “好,很好,那就偿命吧!”

    裴秀芝眸中杀意陡然绽放,只听“锵”的一声,一柄柳叶细刀夺鞘而出,化作一道银芒,斜向云天行面门飞去。

    好快的一刀!

    裴秀芝嘴角带着冷笑,他仿佛已看到少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因为没人能躲过他这一刀,但凡逼他动手的人,无疑都死在他这一招之下,而且仅此一刀,从无例外。

    他出道至今,未尝一败,这不是空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当”

    长刀脱手飞出,砍在一旁的朱漆大柱上,刀身兀自颤动不止。

    裴秀芝愣住了,他竟然失手了,而且连刀都被打飞了!

    是谁?

    是谁打落了他的刀?

    裴秀芝低下头,只见身前多了一个老妇。他看不到老妇的面孔,却只能看到她那驼起的后背和略显稀疏的银发。

    裴秀芝内心震颤不已,心道:“难道是这个老太婆打飞了我的刀?这怎么可能?我这一刀出手,快若疾风,怎么可能被人截下?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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