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柴让又问起宋佚夫妻是否存活,剑八心内暗想:“这柴让倒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至少比宋佚更有脑子。如今玉笔就在我手中,可我的命却在他手里。这一剑若真刺下来,他真要变成我最后一个仇人了。”

    柴让见剑八沉默不语,心内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他们两个都死了?”

    剑八本想说两个都还活着,但转念一想:“如果我说他们都还说着,柴让必定不信,搞不好还会以为他们都死了,他没了后顾之忧,必会杀我灭口,然后带着玉笔远走高飞,如此反倒不好了。”于是口里说道,“一个死,一个活。”

    柴让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哪一个死,哪一个活?”

    剑八心想:“如果我说宋佚已经死了,他多半也会将我立刻杀了,然后带着玉笔远走高飞。”于是说道:“宋佚活,其妻死。”

    柴让心内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知道。”剑八道,“但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够想得到,只要玉笔还没到手,我们怎么可能会让宋佚死掉?即便他想死,我们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柴让也觉得是这样,便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来了多少人?”

    剑八心想:“他这是在权衡是否能救宋佚,如果我说人很多,他孤身一人,救不出宋佚,多半会放弃,然后杀了我远遁。如果我说人很少,他觉得有一搏的机会,就算看在宋佚父亲的面上,也不会舍弃宋佚不管。既然如此,我可照实说了,先赚他回到客店,再从中取事。”于是说道:“加我在内,只有两个人。”

    柴让道:“我想听实话。”

    剑八道:“这就是实话。你既然能认出我是蜃楼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蜃楼的人大多两两结伴而行吧?”

    柴让心想:“如果他们人多,为了这东西的安危,也只能舍弃宋佚了。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倒是可以奋力搏上一搏。如今盒子在他手上,我若杀他,难保他不会在死前狗急跳墙,先将盒子捏碎,如此只能先把盒子要过来,再把他杀了,然后扮成一个过路人,去宋佚那饭馆里见机行事。宋佚应该不会吐露出我的存在,我此番过去,蜃楼的人多半不会起疑。找个合适的时机,趁机给他一剑,没有不死的。”

    柴让打定主意,向剑八道:“你慢慢蹲下身子,把盒子放在地上,若是敢耍花招,我一剑刺死你!”

    剑八心想:“他必是怕我狗急跳墙在临死前将玉笔捏碎,所以才会先把玉笔要过去。我若给他,他多半是要杀我。”

    剑八虽然知道柴让对他动了杀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慢慢蹲下身子,就在手指即将触及地面时,剑八突然前倾身子,双足蹬地,蹿了出去!

    柴让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着,可没想到剑八的速度这样快,当他把剑刺出去的时候,剑八早蹿到了丈外去了。

    柴让对蜃楼了解虽然不多,但却知道蜃楼里的人个个不好惹。刚才他制住剑八,只因为剑八一心只在玉笔身上,没料到这荒山野岭里会突然蹿出个来人,更不会想到柴让原是在那座荒废的破庙里藏着的。

    这一剑没刺死剑八,柴让先慌了三分。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自认不是剑八的对手,这时候让他甩脱束缚,死的多半是自己,是以不敢怠慢,一剑刺空,柴让忙摸出数枚金钱镖,嗖嗖嗖,直往剑八身上打去!

    剑八听得背后破风声骤至,心内暗惊柴让手法之快,忙闪身躲避,但柴让金钱镖是散着发的,打出去的范围十分大。剑八身手虽然不错,却也一连中了三镖,好在柴让心急,没顾得及瞄准,只是仗着手感,随手发出,虽然打中了剑八,却没一处是要害。

    剑八连中三枚金钱镖,身子扑地倒了,跟着就地下滚了两圈,正要起身,柴让已挺剑追了上来,唰唰唰数道剑光如银虹匹练,直取剑八要害!

    剑八又惊又急,可偏偏又来不及拔剑,灵机一动,便拿手里盒子去挡剑!

    柴让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不敢用剑碰它。当剑八拿盒子挡剑时,柴让只能变招再攻别处,可这样一来,却给了剑八可趁之机。

    剑八见柴让不敢碰盒子,心内暗喜,借机从地上起来,把盒子塞进怀里,撤出剑来,与柴让酣斗起来。

    柴让本事虽然不差,却不是剑八的对手,两人只过了三四十招,柴让身上先中了一剑,心知再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也不顾得盒子在剑八身上,拔身便逃。

    剑八哪肯让他逃了,一路紧追不舍,但周围林木密集,剑八空有一身本事,施展不开,硬是叫柴让逃出了松林。

    柴让刚出松林不久,忽见左右各有两剑御风包抄而来,心内大惊:“难道这人还能御剑不成?我命休矣!”想转身回走,可刚转过身来,剑八也已跟了上来,喝道:“留下命来!”鞘内一剑飞出,直取柴让!

    “噗!”

    飞剑贯喉而出!

    柴让身后淋出一条血线!

    风起松林外,吹动了柴让的乱发,遮住了他那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眼睛不再明亮,也不再有神,反而充斥着无尽的不甘和悔恨。

    剑八收了剑,走到柴让面前,微微一笑,道:“看来我才是你最后一个仇人。朋友,下辈子记着点,如果你想杀一个人,最好别给他说话的机会。”

    话音落下,柴让横倒在雪地中,热血从咽喉涌出,将周身白雪逐渐侵蚀。

    剑八盯着柴让的尸身,道:“说实话,我很敬佩你的为人,可你挡了我的路,不得不死。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死的那个是宋佚本人,他的妻子现在还活着,但也不会活多久了,我回去就杀了她,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怎能独自振翅飞呢。”说罢,转身离开。

    松林外,风未停,人却静。

    天地间只余二色。

    亮白的雪,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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